墨竹君微微点头,轻声道:“川贝,你跟大郎君再说一次。”

川贝点点头,对秋静玥和夜皎月说道:“那日小郎君暴毙,小的也去看了眼……”说到这,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恐的继续道:“小郎君的死相很不好,整个人都是青灰色,脖子处有似有似无的被人掐过的痕迹,可大夫说了,那种淡淡的印记证明力道并不足,根本不足以掐死小郎君。说是掐过的痕迹,还不如说是小孩子皮肉细嫩,轻按之下留下的印记。可是若说不是被人掐死的,小郎君的各种表象又与窒息而亡的体征实在相似。”

“我爹找过仵作查验了吗?”秋静玥问道。

川贝点头道:“找了,立刻便找了长安城最出名的仵作来验尸,可仵作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仵作赶来之时,小郎君脖子上的印子已经消失了。”

“什么样的印子,你还记得么?会不会是中毒?”秋静玥追问。

川贝回忆了一番,才道:“印子是微微泛黑的,有点像手印,围着小郎君的颈项一圈儿。小的觉得,就算是掐死人,应该怎么都是两只手。”说到这里,他还伸出自己的双手手比划出一个圆。

“可是,小的看小郎君颈项上的痕迹,像是一只手完成的,可正常人的手哪有那么长啊…小的这手就算是很大的了,可这一只手…别说很难围成一圈,就算能,足以掐死小郎君的力道,印记也不会那么浅吧?”川贝一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怎么都想不出小郎君的死因。

秋静玥下意识地也看了看自己的手,就算一岁的孩童脖颈再细、大人的手再长,想要完整的围成一圈,也是很困难的啊。

“为什么不说是别的什么印记?”夜皎月突然发声。

川贝闻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不瞒大少夫人,那印记…跟人手的形状一模一样。”

墨竹君低声道:“那孩子一直跟秋夫人在一起?”

川贝点点头,“秋府里,大郎君四郎君都不在家,三郎君本来就与夫人不亲近,又整日呆在香月堂,秋府根本见不到他人。现在兰女郎也回了墨府,郎主因为陛下御驾亲征,也时常呆在宫里陪伴太子不得常常回府。夫人一个人孤单,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带着小郎君的。夫人说,小郎君走的那天,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心烦的想自己出去溜达溜达,便将小郎君交给了乳母,带着身边的人全都出府去了,傍晚才回来。”

“那乳母呢?”夜皎月追问。

“那乳母自小郎君出生便在秋府,大少夫人应该也是见过的,又胖又笨,整天笑呵呵的一个人,还是很好认的。可是夫人回府之后,只看到了暴毙的小郎君,乳母人间蒸发了一般。问过各个守门的下人,全都没见乳母出过府门,长安城里也找遍了,都没找到,城门守卫也没有见过乳母出过城门,就这样消失了。现下都在怀疑是她杀了小郎君。”

川贝口中虽这样说,但是面上却是满脸的不信。“那乳母人十分和善,她本是个来长安寻亲的,可刚到长安就遇到了地痞受了惊吓,孩子难产死了。她可是一直拿小郎君像亲儿子似的护着,喜欢得紧,不可能杀小郎君的。而且小郎君颈子上的印记,那乳母整日抱着小郎君,小的见过她的手,那胖手还没我手一半大呢!小郎君脖颈上的手印又细又长…小的觉得不可能是乳母的手。”

屋内三人听后一阵沉默,这事儿越听越玄乎,越听越不像是常人所为。

“秋三郎君都有什么反应?”墨竹君问道。

“哦,对,三郎君现下也愈发反常了,若说以前是谦谦郎君,后来是冷面郎君的话,现在就…就……”川贝说到这有些不敢开口了。

“正常说,不会怪你。”秋静玥淡淡道。

川贝有些为难的想了想,说道:“现在就像…活死人一般……大郎君,小的说的是实话,虽说现在很难见到三郎君一面,他整日都在香月堂呆着。可是小郎君殁的那天,他回来小的见到了,就跟…就跟游魂似的……就连小郎君…他的亲儿子没了,他都淡淡的,除了眼珠子抖了几下,再没什么反应!”

墨竹君瞥了一眼夜皎月的面色,果不其然,一片青白。“无论如何,静玥,你赶紧写上一封家书,好生安慰秋大人和秋夫人。”

川贝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小的临走的时候听人说,这几日有好几个道士和尚来府上,说小郎君属于横死,又是太过年少,就算此刻草草葬入祖坟,可若是不给其配一门阴婚,怕是小郎君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三人闻言都瞪着眼睛抬头,直直的看向川贝。川贝被他们的眼神吓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无措的立在原地。

墨竹君最先回过神来,说道:“川贝,你先下去休息,若是想到了什么再来跟我们说。”

川贝点点头,施礼过后便跟着宫悦竹走了。

一番沉默过后,墨竹君问道:“你们有何想法?”

夜皎月白着脸,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她有些恐慌的说道:“一开始还存有侥幸,现下想来,事情愈发古怪了。我…我就觉得,是范无救做的。”

秋静玥想安慰她,否定她的想法,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了。初一的死,实在不能按常理推论。

墨竹君默了默,低声道:“儿子突然暴毙,秋净远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在长安之时就发觉他的异常,可毕竟时间仓促,只来得及想尽办法阻止他跟着皎月来巴州。”秋静玥心里很乱,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都抓不着头脑。

夜皎月抖了抖,轻声问道:“陛下那边情形如何?”

秋静玥思索片刻,说道:“七月时潬城久攻不克,陛下又突然患病,不得不放弃大好形势,暂且退回国界修养。十月陛下身体稳定,便立即率兵直击晋州,扼其咽喉。十二月时齐帝高纬已经禅位太子恒。那新帝年八岁,能成什么大气候,现下想必已经攻下了邺城。”

“攻下邺城,那岂不是大局已定?”夜皎月低声道。

秋静玥冷笑一声,道:“那高恒又禅位给了任城王高浩,与他爹一起逃了,已经不足为惧。巴州地处偏远,消息相对闭塞,目前我就知道这些。”

话音刚落,赤瞳便从门外明目张胆的走了进来。她来到墨竹君耳边一阵耳语过后,墨竹君突然笑了。“周军已经攻下信都,齐已亡了。”

秋静玥和夜皎月都纷纷愣住,齐国,就这样被大周的将士们灭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长安了?”夜皎月问道。

秋静玥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放心,应该快了。”

墨竹君也点头道:“的确,巴州已经稳定,齐国已灭,现下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皇帝不可能将你扔在巴州。”

秋静玥赞同的点点头,对着已经愁眉不展的夜皎月说道:“皎月,别担心,也别想太多了,先回去休息吧,我需赶快把家书写好。”

夜皎月点点头,与墨竹君告别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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