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沉声道:“这世间人人能活,你不能!”

祝余喘口气,将自己靠在碎石堆上,忍不住笑:“我有个问题,最近几年才想明白,本来想回家再问你,既然遇见了,你便为我解解惑吧!”

老者身姿岿然,山风不敢近身,便绕过他扑向祝余。

祝余将被风刮得蓬乱的长发压了压,道:“是不是你勾结几方帝王与广源要杀我?为什么杀我?为了登顶东位?凭什么你能说动大荒之中最强大的几方势力?”

老者眉毛抬了抬,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不答反问:“我问你,你为何在此压阵?”

休息了片刻,祝余脑子清醒多了,也知晓这位父亲麾下的第一人有多厌恶自己,他其实也厌恶他,因此他露出个寅离式的讥笑,讽刺道:“许你们杀我朋友,不许我救他?”

“我计算过了,葬天阵乃是个球形,始于大荒中心,也就是四方城!只要在此修补即将老化的结,便无事!你放心,我已经取了我的骨血补之,放过我的朋友吧!”

天色越发暗了,朱獳站在距他数十步的碎石堆间,背对着幽蓝得发黑的天空,广袖随山风狂舞,像一片被撕下的黑夜剪影。

“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有八月陈?”,寅离沉吟须臾,温声道:“那算了,上些烈酒便可!米酒我兄弟二人实在喝不惯!”

两人从前不过是芸芸众生一员,如今登高临绝顶,能坐一起喝几口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上了烈酒,轩辕重总算舒坦了,他为寅离满上,举杯:“恭喜你逃出生天!”

寅离微微一笑,抬手:“同喜!”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寅离站起身关窗:“早知道坐二楼了”

他平日说话本就不喜高声,不熟的一概觉得他是个温润玉公子,但同祝余几个在一起却从不凹那个调调,因此他逐渐平缓压低的声线,引起了轩辕重的侧目:“怎么了?”

寅离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夜空某处,低声道:“天上,有月!”

“葬天阵所镇压的东西,乃是无限时空或者是使出无限时空的那人是不是?曾经有人施术于整个大荒,要叫其中的万物,永生永世重复相同的过往,是吗?”

“神族献祭子嗣于葬天阵,所以人丁稀薄,是吗?”

“每隔二十万年,便是一个循环,每当此时,你们就要献祭一名拥有帝王血脉的人,以此来保证世界的延续,是吗?”

“这无限时空的起源便是在四方星,是吗?”

“葬天大阵的力量若是有了衰减迹象,无限时空便翻身做主,以四方城为起点向四方蔓延,四方城的时间会率先倒退,当世的人也会被悉数抹杀,是吗?”

“你们每隔百年便举行一次番首之约,我猜不过是个幌子!你们的真实目的,是每隔百年便四荒相聚,检查无限时空是否被完好封印,是吗?”

“可是我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祝余一口气连发八问,直问得朱獳佝偻的身姿都颤栗了起来,摇摇欲坠,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是,也不是,你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祝余咳喘连连,声音犹如拉风箱:“我猜的!”

朱獳没想到他如此作答,一时有些没反应上来。

“有月有什么稀奇的”,话虽如此,轩辕重还是挪了两步,站至窗前。

寅离脸色阴沉,转身一把掀开帘子,高声道:“小二!”

那小二正在堂前跑来跑去掺茶倒水,闻言立时又过来:“二位客官有何吩咐?”

寅离一把将他抓至窗前,指着天上的月:“我问你,那东西怎会是蓝色的?”

小二歪着头往窗外一看,奇怪道:“这星上有山水,自然蓝绿相间,有何稀奇?”

他今晚上被这两人折腾了许多次,心中有些不耐,便没好气道:“二位客官慢慢赏月吧!”

“猜的?”,朱獳稀罕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讥讽与寒意:“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吗?我比你祖父的祖父寿命还长!我亲眼见证了大荒的诞生,人神魔三族的兴衰,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他低声笑了起来,缓缓道:“我什么都看见了!可是唯独没看见过一人仅靠猜便能触摸到这些真相猜?谁能猜?谁敢猜?”

他声音猛地提高,似是心中的至高神被亵渎般愤怒:“你知道我活这许多岁月是为了什么吗?为了等候你的父亲!可是他竟因你而亡?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存在的意义?你知不知道他对于整个大荒的意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祝余掏掏耳朵,冷笑道:“首先,老子就是猜的!其次,是他自己也好还是你们天天念着大义给他洗脑也好,总之是你们为了这破牢笼,把我爹逼得灭情绝性!最后,他是不忍杀我以及拿我哥尸体去压阵,为了大荒整个世界而亡!从头至尾,他死亡的根源都不是我!你别想着再拿那一套对付我!不过话说回来……”

“他可能想不到,他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发令杀灭东荒无数武将,将东荒战力削弱一半,还给我扣帽子!还联合别人杀我!我滚你妈的!”

越想越气,祝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少在那儿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多大慈大悲,你来给老子拎拎清楚,人是你杀的,因果循环只会报应在你这老不死的身上!关我屁事!”

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谁,只觉得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像极一坨埋在美味糕点里的屎,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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