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艘打头冒出的战舰还未曾稳固船身便被巨浪掀翻,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断翻滚,护舟的结界被挤压变形,终于爆裂,露出了藏在内里的果核。
一只泛着辉光的虚影巨手破空而出,五指微张,欲将那些犹自翻滚不休的果核一把握住,却被空间中另一只突兀出现的拳头轰开,铩羽而归。
祝余身形微颤,将隐隐作痛的左手垂下,低声问那遥远星空中的巨手主人:“何必多造杀孽!”
他本是想将那些战舰拖离这即将掀起灭世之灾的战场,却不料被人阻了。
一道宽宏之声响彻天地,回答了他的劝诫:“你死,便天下安!哪里有什么杀孽?”
轩辕重冷笑一声,道:“又以天下众生相胁?这是吃定了我们?”
月下影色重重,将寅离潋滟的目遮了个完全,他轻轻摇头:“祝余”
他知晓祝余向来仁慈,不曾染一丝神族的血色,只不知今日又该如何。
祝余眉色有些沉默,回答寅离的便是星空中络绎不绝破空出现的战舰。
“啵!”
“啵!”
“啵!”
空无一物的广阔星空被无数尖锐刺破,圈圈涟漪处,露出舟楫一角。
那些战舰船身皆刻印着四大族徽,红黄白绿,四荒皆出。
从祝余的希声大音掀翻数十战船到巨手相击的此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四方星已经被数不尽的战舰包围,层层叠叠,似浪翻涌,没入那不见尽头的大荒深处。
蓝绿的圆胖子终于妥协在世界巅峰的力量下,被战舰遮挡了所有光辉,祝余三人所在的天空刹那间黯淡无光。
战舰还在不断涌现,站在地面上的三人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战舰,因目之所及的天空所有缝隙都被塞满,连一丝光都不曾透出,重甲铁铠铸造的力量,终于破障显世间。
只为杀一人!
祝余叹口气,怅然道:“记得从前,你们老是调笑我,说我可能是什么不世出的大人物,如今我也开始相信起来怎么办?”
寅离失笑:“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些温暖了他心灵的岁月,都是眼前这青年带来的,所以纵然身死,也不悔!
祝余耸耸肩:“今日生死不知,趁他们还在凹造型,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
轩辕重低声一笑,再严肃的氛围也被这人搅开,忍不住道:“聊什么?”
祝余想了想,道:“聊点开心的吧!你们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教我开心开心?”
轩辕重琢磨了下,道:“我家是轩辕家族的一旁支,微末不可言,我在娘胎便中毒,生下来差点死翘翘,好不容易救活了,又遭雏华附身命不久矣,十三岁从军,二十修道,好像挺平凡得天道眷顾,突增十万八千星窍算吗?”
他的人生乏善可陈,做人除了喝酒打架够宽阔之外,确实没什么值得咀嚼的。
寅离沉默了下,幽幽道:“我乃大晏太子,十二岁家破人亡,我娘将我爹千刀万剐,还想杀我被我跑了,本以为一生碌碌无为,可天不弃我,二一之年得大荒神王笔,以画入道,后两次杀母不成险被姐姐反杀,鬼门关上踏进一只脚莫名其妙变成神族后裔,算吗?”
另两人默了一瞬,安慰道:“算了算了”
气氛有点尴尬,祝余摸摸下巴,道:“东荒帝子,资质卓绝的天生神体,出师招摇山,前半生应当算得上得天独厚!十六入世创德圣学院妄度世人,却被世人反噬我娘要拿我救我兄长,杀我一次,走运被折丹聚灵救活,我爹要拿我兄长祭祀,我意救我兄长,却逼得我爹身亡,我哥也终殉了道多次遭魔族袭杀就不说了,神族也不放过我哎”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一生竟无一喜,也是悲催至极。
轩辕重与寅离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么惨真是安慰一下都显得有些苍白,便拍了拍他肩膀:“算了,好在我们都还挺乐观!”
这倒是事实
聊着聊着便歪到不知何方,本是说些高兴的事,却反而教气氛沉闷了起来。
祝余苦笑道:“答应了她要八抬大轿恐怕要食言了!”
那红衣的姑娘,在记忆中如此鲜活,却不得不先说再见,实是大憾。
三人长吁短叹起来,拉拉杂杂说着些有的没的反正天上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不聊天还能干什么。
祝余道:“我很好奇!”
“你们说,等会儿要亮个什么架势开打?说打就打?还是吵一番再打?还是讲道理讲不听怒从心起一巴掌呼过去?单挑?群殴?”
轩辕重对这个很有些心得,颔首道:“古时打仗,如一方先行列队,必须等待另一方立好阵型,两军对垒,先看看哪家队形更整齐,哪家人更多,哪家姿容更雄浑,你唬我,我唬你,看谁怂。两军需各派出一名将士,于阵前解辩,说事情缘由,谁有理谁没理,通古博今引经据典,什么什么前情提要,什么什么礼仪之邦,什么什么君子威仪,谴责一番辩驳一番,一顿吆喝,吆喝到点了便收拾收拾吃饭,吃完饭继续,此乃军仪!十战真正能打得起来的不过三五,假如真打起来了,获胜方也极讲究穷寇莫追的道理,虚晃刀剑赶走便算,若穷追不舍,是要上史书留名,供后世耻笑的,此乃战仪!”
寅离与祝余诡异地看他一眼,齐齐佩服道:“你们可真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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