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陪太皇太后再坐了一会儿才从慈宁宫出来皇帝送她回永和宫后急着回乾清宫处置雅克萨的战事。她坐在冰瓮前刚刚喝了一口水,秋华就匆匆进内附在她耳边把永寿宫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听到章佳氏的脸肿了蓁蓁的眉毛一挑不可置信:“这么狠?哈皇贵妃这么生气?”

“章佳氏是她带去的今儿妃位以上都在这章佳氏自个儿没眼色被皇上指着鼻子骂最后还殃及了她,皇贵妃可不是心中有气。”秋华砸砸嘴“看了这章佳氏也不好收拢啊,皇贵妃的算盘打起来总不能顺畅。”

“就是不能让她顺了。”蓁蓁把手里十二月令石榴杯砸在炕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听老太太的话可以暂时不和她明着撕破脸,但她佟佳氏想过顺心日子门都没有!”

秋华收了被砸的杯子看了心疼地几眼没看出砸碎才说:“本来还不明白您为何要把音秀放在永寿宫,原来是冲着这章佳氏去的。”

“章佳氏算什么东西这人没脑子只有被皇贵妃拿捏的份。能在永寿宫放个钉子时不时搅和几下才好,佟佳氏若是哪天想要走章佳氏的阿哥咱们还能给她使使绊子。”

秋华问:“她要是抱了胤祥不就少碰咱们四阿哥了吗?”

“唉。”蓁蓁太了解皇帝,也看的明白,“宫中如今阿哥多了,后头生的那些皇上早就不稀罕了章佳氏的小阿哥哪里比得上胤禛炙手可热。那时候胤禛入学前皇上还会给他找启蒙师傅,入了学后功课每日都会亲自过问。现在呢?七阿哥、八阿哥进学前皇上问都没有问过,入了学也就随波逐流地问一问。你就看五阿哥,功课跟不上皇上就让他得过且过算了。要是胤禛那时候这样,皇上非急得打他手心逼他用功。”

秋华笑着推了推蓁蓁说:“您可别乱比咱们四阿哥的功课打从进了书房就是上等哪有跟不上过?”

“胤祚是聪明外露性子又活泼其实胤禛也聪明,只是他从小心思要细腻,更沉得住气。”荣妃、宜妃成日担心孩子偷懒,可蓁蓁从来没担心过,胤禛胤祚都实在好学到让她这做娘的惭愧。所以她很少过问胤禛的功课,这两年偶尔问起渐渐发现胤禛其实背书也一点就透,但他和胤祚不一样,胤祚背完了也不管懂了没有就高高兴兴说出来,他则会在心里反复过几遍,再顺着眼前的功课把以前读过的相似文章都串起来,直到都理清无误才会说自己背好了。

胤祚当年要是有胤禛这份心思,该有多好啊

蓁蓁摸着肚子说:“都是我生的孩子,偏生各个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这一个生下来会是什么样?”

“您虽说皇上如今不大在意新生的阿哥了,可这个孩子皇上是看重的。”秋华替她揉着腰轻声说,“不管什么样,在皇上心里只要是主子您生的都比外头那些要强。”

相对蓁蓁,皇帝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更热烈,蓁蓁抑制着自己反酸的喉咙抱怨说:“旁的不知道,反正折腾人是必然的,哪个孩子都没他吐得厉害!一定是个皮猴子!”

六月初六这天皇帝奉两宫幸畅春园。皇帝和几位皇子们已经去过数次了,这是头一回后宫的女眷们踩上这片京郊新建的园子。一早车马如流地从神武门开拔,女眷们大多乘车而行,只有蓁蓁因有孕在身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由轿子抬着进的园子。进了园子就要换步撵了,秋华掀了轿帘,蓁蓁弯腰钻出轿子,忽旁边有一人伸出手来帮着压住抬杠。

“德主子留心脚下。”

蓁蓁一震,她转过头,李煦毕恭毕敬地站在轿子旁。

“你”

李煦压低了凉帽弯下腰打了个千。“奴才给德主子请安。”

蓁蓁犹惊讶不已,皇帝和皇太后搀着太皇太后过来了,蓁蓁匆匆瞥了李煦一眼就迎了上去想要替皇帝扶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横了她一眼,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有身子的人还不一边待着去,这满园子的人了哪就差你一个?”

蓁蓁笑着说:“是,从来太皇太后就是最疼臣妾的。”

皇帝笑着把李煦招来身边,指着他对太皇太后说:“朕派他去江南这几年是让他去好好当一方父母官的,他到懂得忙里偷闲,把这江南的园子逛了个七七八八。朕一说要修畅春园他立马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回来,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弄起来的。今儿朕就让他来做个向导陪着祖母逛园子,祖母要是喜欢,朕就赏他,要不喜欢,朕就撤了他这个畅春园总管的职,还要罚他的俸禄。”

李煦替了皇帝扶住太皇太后,他苦着脸说:“老祖宗,您可得发发善心,您这一句话可就是定了奴才的生死了。您要说不好皇上撤了奴才的职,奴才的娘知道了非得拿拐杖锤奴才的头不可。”

太皇太后笑着说:“我可是帮里不帮亲,要好自然就好,不好你就老老实实回家跪着让你娘在你头上锤几个包。”

李煦伺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步撵,这边蓁蓁问皇帝:“怎么就臣妾,纳兰姐姐她们呢?”

皇帝道:“这地方大得很,她们都能骑马,朕让大阿哥陪着她们直接去马场了。咱们一会儿总能在哪处遇着她们。”

秋华扶蓁蓁上了步撵,皇帝和李煦骑马,一行人就从这小东门处出发了。经过清溪书屋不远前面就是一片水系了,沿湖两岸栽了一整排的柳树,清风徐引,窈窕若少女的柳枝迎风起舞煞是好看。

“老祖宗,那是后湖,是这园子里最大的一处水面,咱们一会儿在前面那处船坞坐船。”

太皇太后惊呀地问:“这不是在园子里么,还要坐船哪?”

李煦笑答:“是呢,这后湖大得很,坐船上从湖心走才能把两岸的景色都瞧遍了。”

这李煦说的一点没错,舟行到湖心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后湖北岸有一处临水而建的楼台,上悬皇帝亲笔所题“观澜榭”三字,向湖心凸出的围栏下下栽种了一大片的荷花,此时正是荷花盛开时,绮合秀差,美不盛收。“观澜榭”南面对岸亦有一高台名曰“蕊珠院”。

横渡了整个后湖后船在西岸靠岸,前方有一片亭台楼阁,蓁蓁抬头一看,宫门前悬的匾额上是皇帝的字迹,御笔题曰“集凤轩”。蓁蓁歪头瞧了皇帝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皇帝不明所以地问她:“怎么了,这名字哪里不好么?”皇帝这一脸莫名的表情不知怎么蓁蓁看了笑得更厉害了,笑得太皇太后也回过头来瞧他们,说:“这丫头,疯乐什么呢?”

蓁蓁擦了擦眼泪悄悄对皇帝说:“皇上是怕政务繁忙心有余力不足怕不能雨露均占,所以才要引凤来助么?”

皇帝气得牙痒痒,又顾虑着在太皇太后跟前不能收拾蓁蓁,只能瞪了她一眼,意思是:回头再让你看看朕是不是心有余力不足。

蓁蓁才不理他,兀自笑得肚子疼。

集凤轩里草木葱茏,就是奇怪的一朵花不见,同之前四处繁华盛开的景象全然不同。太皇太后指着那一片绿丛问:“这里怎么不种花?看着怪单调的。”

李煦说:“这里种的全是牡丹,别名牡丹园,如今已经过了花季了所以看不着了。若是再早上两个月来就能赶上牡丹开放的盛景了。”

太皇太后毕竟身体还虚,虽然都是坐着步撵让人抬着走,逛到这会儿脸上还是浮现了些疲色,皇帝便说在集凤轩里用午膳,也能让太皇太后歇个午觉。集凤轩前有连房九楹,再往北过了穿堂就是正殿。皇帝同李煦在正殿商量下午的行程,蓁蓁同皇太后便侍奉太皇太后在后殿休息。苏麻喇姑点了香,太皇太后靠在炕上对蓁蓁说:“孩子,过来我身边。”

蓁蓁挨到太皇太后身边,老太太伸出手轻轻放在蓁蓁的肚子上。她如今不过两个月的身孕,肚子尚平还看不出什么来。太皇太后闭上眼睛,香烟缭绕,一片静谧中只有她低沉的声音在轻轻地诵念经文:“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蓁蓁也合上了眼跟着念了起来,这一刻她的心情竟奇妙地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身旁的太皇太后瞧着她,脸上带着一丝慈爱的微笑。“这回啊可是个阿哥了啊。”

“嗯。”蓁蓁突然眼眶有些热,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刚已向佛祖、祖宗都祷告过了,日后他们都会保佑这个孩子的,咱们的龙年阿哥必是个不平凡的英雄”她说完头缓缓地垂了下来,由那沉重的呼吸声听来竟是睡着了。

蓁蓁同皇太后相视一笑,轻手轻脚地扶她躺下才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歇过午觉起来后皇帝陪着太皇太后继续逛园子。

集凤轩西边过了月虹桥就是一片高低,皇帝在那里开了几十亩的农田,有北方常种的小麦,也有南方的水稻。这片高地狭长,不适宜盖房,皇帝看了图纸便灵机一动说开垦出来种地吧,或实验新的栽种法,或供给园内自用都可。而李煦觉得光是有农田未免冷清寂寞了些,就又买了一批小鸡仔和小鸭仔圈养在旁。李煦抓了一把谷子给太皇太后,老太太一抖手撒了出去,一群毛茸茸的小东西立刻围了过来你争我夺地啄了起来。

“嘿,瞧他们吃的那个欢劲儿!”太皇太后被逗乐了,一把将手里的谷子全撒了出去,引来了更多的小鸡仔聚在她脚边。这群小东西食量惊人,速度又快,没一会儿就把地上的谷子吃了个干净,他们等不来新的投喂就聚在太皇太后脚边“唧唧吱吱”地叫个不停。有几只胆大的还不时拱一拱太皇太后的脚。太皇太后笑道:“哎哟,哎哟,别拱我,老婆子要站不住咯,真没啦。”

皇帝一弯腰,抓起最胖的那只,指着骂道:“小畜生胆大包天竟敢冒犯太皇太后,朕今日就判你个死罪。”

那毛茸茸的小鸡仔是一点不怕皇帝,还凶得很,脖子突然往前一伸,若不是皇帝机敏险些被它啄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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