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敏不知道姐夫这么急把自己叫来有什么事,一进家门,胡月明就要胡杨楠到别的房间,自己有话要和小姨单独讲。

胡月明请英敏坐在自己的对面,自己也很严肃的对英敏说:“你还记得70年你到新疆接胡杨楠的事吗?”

英敏感叹到:“很少去想,不过一晃就二十几年了。”

胡月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那次因为你姐姐跳河自杀我倍受煎熬,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要去跳河,但是你知道吗,在跳河自杀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姐姐就和现在的母亲一样,成天闷闷不乐,话很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即使对最重要的人她都懒的看一眼。”想到英兰以前对两个儿子的态度,胡月明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但是顿了顿胡月明决定还是要和英敏说出来:“英敏到了新疆,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协商假结婚,等以后局势好了我们就离婚,她再和她的爱人团聚,后来她顺利的生下了双胞胎,但是生下孩子后我发现,她变了,变得很冷,就像周围的人、周围的事跟她不相干。因为缺乏对英兰的了解,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生育孩子累了,带孩子累了。”

英敏一下呆住,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喉头发紧,她没有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胡月明也陪着流泪,两个人好一会儿陷入悲伤当中。

良久,胡月明说:“你带母亲去医院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病,这么多年,我想过很多次,是的,英兰很可怜,和爱人分开又怀了身孕,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如果没有一个保护,她一定很不好过,但是这一切都解决了,孩子们顺利的出生,能够安全的成长,我们在外面看来是夫妻,实际上我们就是兄妹,这不妨碍她以后和爱人的团聚,生活对她并不薄,她为什么就要去自杀,她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带。现在看来当时她病了,和岳母一样是病了。”

英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姐夫的话对她冲击太大了,她不想想那么多,当务之急就是带母亲看病,从胡月明的屋里出来,看见胡杨楠坐在堂屋里,英敏说要回去,胡杨楠说要送送,李妈在旁边看英敏眼睛红肿很心痛,示意英敏多呆一会。但是英敏心里发慌,无法在胡家多待一分钟,她执意要走,也不要胡杨楠送自己,她飞快的离开了胡家。

胡杨楠进去内屋,看见父亲正默默地流泪,他一下子心软起来,赶紧坐到父亲边上,像小时候父亲哄自己一样拍着父亲的肩膀,说:“爸,没事,你想哭就哭吧,没关系,有什么事儿子给你扛。”

英敏从胡家出来,心乱如麻,她不想回家,姐姐病了,妈妈病了,那他们到底什么病啊。她在路边的石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想想打开手包,翻到张扬的办公室电话,默默地看了很久。

后来,像下定决心似的,她回到自己的幼儿园,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她给张扬拨了电话,张扬在电话那天喂喂了半天,英敏又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一大早,英敏带着母亲去了县医院,挂了内科,做了很多检查,脑电图、心电图都做了,除了有陈旧性的脑萎缩,其他一切都好,一看有脑萎缩,英敏急了,医生说没事脑萎缩是老人常见的现象,无特殊治疗,最关键的就是防止脑梗塞的发生,平时低盐低脂饮食就可以了。

医生看碧莲坐在那里,事不关己的样子,对英敏说:“我看了一下你母亲的情况,建议你带母亲去精神科看看。”

英敏一听医生让自己带母亲去精神科,一下子就火了说:“你是认为我母亲有精神病吗,我可以准确告诉你,我母亲正常的很。”

医生脾气很好,宽慰说:“不是说你母亲有精神病,而是建议你带母亲去精神科看看,你母亲的心里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

英敏纠结再三,又带着碧莲去看精神科门诊,是个老医生,问了很多问题,最后告诉英敏你母亲是抑郁症导致的情绪低落,开了药要英敏回去给母亲吃,并且告诉英敏药物只能治疗症状,不能去除心里的痛苦,家人多陪伴多支持才能缓解病人的痛苦,这个药先开了15天的,15天后过来复查,英敏一看药名是舍曲林,看说明书是治疗抑郁症的。

每天英敏都督促母亲吃药,叫父亲多陪陪母亲,带母亲上茶馆听折子戏,到江边走走,约了春喜春梅常来家里走动,英杰也每个星期带红梅和雨菲回来,逐渐的英敏看见母亲的心情好起来,内心充满了喜悦。

眼看就要到十一国庆节了,英敏的单位放三天假,英敏和英杰商量带父母出去转转,散散心,英敏问母亲想去哪里,碧莲想想说,想到成都去看看顺卿大姨,她们家搬回成都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过得咋样,只是过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而已。

英敏想起来成都的姨奶奶,她知道那些年姨奶奶每天都会到自己家里来坐会儿和婆婆聊聊天,还有芸儿小姨和妈妈感情很好,家里有什么事都会来帮忙。两家关系很好。

卫国一听碧莲想去看大姨,一下子勾起了很多回忆,也说去成都看看。

说去就去,英敏去买了车票,又给胡杨林打了电话,把顺卿家的地址告诉他,要他去老祖家碰头见一面。然后依依不舍把小东西寄养在胡家院子,李妈看见小东西回来很高兴。

对碧莲来说这次去顺卿大姨家就是一个神秘的召唤,当她看见大姨浑身尿骚味,家里脏乱,一个人在屋里颤颤巍巍的做饭洗衣服,她忍不住哭了,她记得大姨以前是个多么讲究的人啊,现在老伴儿过世,自己一个人没儿没女无人照顾,手上的积蓄只够生活也请不起保姆。

看见碧莲和卫国带着英敏来看自己,大姨感动的哭了,碧莲烧了几壶开水,和英敏给大姨洗了个澡,英敏和碧莲又把被子、褥子、床单、被套、换洗的衣服统统洗了一遍,卫国帮忙收捡屋子,一天都搞不完,在成都呆了三天,连胡杨林都参加了打扫的行列。

卫国算了一下,大姨出生在1900年,92岁了,如果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确实不行,和碧莲商量要把大姨接回去照顾,碧莲当然同意,她想起当初给芸儿的那些承诺,有些羞愧,顺卿大姨离开阆州的时候身体康健,自己蠢到以为大姨就一直是健康的,现在看到大姨孤苦无依,内心充满了内疚。

商量好了要给大姨养老送终,碧莲去给大姨说以后一起生活,自己和卫国来照顾她,大姨流下了高兴的泪水。她发觉自己年纪越大越希望有人在跟前陪伴照顾,好像越活越小了,什么都做不好了。但是自己没有儿女,侄孙辈的谁会照顾一个外人呢?也就断了念想,今天听碧莲说要照顾自己,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她杵着拐棍,穿戴清爽,带着碧莲和卫国,出了门,见着小区的邻居和熟人,到处介绍这是我侄儿、侄儿媳妇接我回去养老,仿佛那些横亘在心里的断子绝孙、无后养老的闲言碎语都烟消云散了。

英敏看着父亲咧着大嘴笑的开心,看着妈妈把姨奶像个孩子似的搂在怀里,也感染了父母的喜悦,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呢,只要心是热的,情是真的,生活里一样都充满了爱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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