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身上穿着绛紫色团纹袍子,刘婆子认不得宫里头的品级,只看着这人生着一张面团脸,瞧起来颇有几分喜庆。她不知道这宫人的身份,合着只要是从宫里头来的,使她又敬又畏。如今这会子虽说是羡慕那人,到底也是不敢打小九九,只一旁看着热闹,打发打发时间。

这人群里头甚是热闹,有那好些窃窃私语的,让人听不清楚,不过方才嗑瓜子的那一位嗓门不小,这会子正说到他家娘子起不得身的时候,那宫人却冲着这人招了招手。

宫人并没有说话,但是却让众人不由得又兴奋起来,有人最先瞧见宫人招手,于是便撺掇着嗑瓜子的那一位快些去城墙上头上领银子去。

那城墙上头仿佛成了这长安城的头一处福地,无论是丢了银子的,还是娘亲娘子生病的,只要被这宫人知晓了,便要大发慈悲一番。有人不由暗自懊悔,若是家里头的婆娘得了病,便也能平白无故的得来十两八两的银子。

那一厢的人,笑骂了几句,“你这心眼儿实在腌臜,你既盼着你家娘子大病一场,倒不如让咱们大家伙儿揍你一顿,如此一来,立时就能领了银子回去。”

那城墙根儿的那一面,卖元宵的小贩这会子正是忙得脚不沾地。按说这会子并不是吃元宵的时辰,但是那城墙根儿底下人挨人人挤人,就跟着过年的时候差不多。

有人的地方,既有人嗑瓜子,自然也就有人吃元宵。有妇人捧着瓷碗,一手调羹,小口吃着。也有那汉子一手举着碗,一面瞧着城墙上的热闹。

有个婆子要了半碗元宵,这会子正慢吞吞的吃着,一个元宵吃进嘴里,总要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舍得咬破,而后慢慢吸允着里头甜丝丝的桂花馅儿。只把那元宵嗦得没有味道,这才从嗓子眼儿里咽下去。

旁人吃上半碗,她方才吃完一个,这会子听到城墙外头的动静,她便越发有了慢腾腾的理由。

她撇了撇嘴,喝了一口元宵汤,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先前那人许是真的丢了银子,这后来的这一位只怕当那宫人是傻的呢。”

这婆子经常过来,回回都是点上半碗元宵,待那卖元宵的小贩煮元宵的时候,她又回回让小贩多添上一两个,于是那时常来吃元宵的常客,便很是看不惯她。

要不说她这厢话刚出了口,那厢就有人搭了话,“不然说这人若是行事短了,总叫人看不惯!”

婆子不以为意,也不知这人是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只又开了口,“都说宫里头的好糊弄,这人这起子便要占便宜了,不过咱们都能看得出来,那宫里头的怎会看不出来?”

“那也有蠢得要命的……”还是方才那汉子搭了茬,“即便是出门吃个元宵,也对不住数目,回回吃了七八个,总当自己方才吃了五六个,然后回回找人添上一个两个的,她也真不怕麻烦。”

婆子方才没有听明白,这会子若是再听不明白,那就真真是傻的了。她端着碗,口中气恼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奴家何时一个两个的做添头了?”

“我又不是说你,你这婆子激动个什么劲头?”那人话头一转,只看着墙头上的多出来的那人,“那人真真是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就这会子的功夫就上了墙头。”

婆子吃了话头,撇了撇嘴巴,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她目光也看着城墙上头,看那宫人身边站着的猴儿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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