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杨氏定睛一瞧原来是那被卖出去的午家幺女和石家的老二呢!眼尖瞧着那两人似乎正拔着荒掉田地里的杂草,杨氏不屑地看了两眼,再细细观察了一阵又见着那头穿了新衣裳的春草,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扬声道:“真是今儿个什么日子啊?还能见着没了的人啊?”
春草听见了这熟悉的刻薄嗓音才发现那拖着东西路过的妇人竟是自己大嫂杨氏,不觉皱了皱眉望向了不过两三步外的她。
大嫂杨氏见自己吸引来了春草的注意力,咳了一声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春草么?怎么还穿上新衣裳咯?可惜啊你这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外头虽然披着新羽毛了可里头那丫鬟命是改不了咯!”
“人家花了银子给你买回去还是想让你干活呢,哪里还有家里头待你好,你个白眼狼!这小腿张的厉害啊,两三天就勾的男人给你换衣裳了啊,说你这偷男人还真没错,嫂子我当初就该把你拧去里正那头儿给你浸了去给河神侍奉去,省的还去祸害人!”
春草冷眼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大嫂杨氏,哼笑道:“你酸气都漫到石家地里了,是想帮着开荒么?”
午家大嫂杨氏叽里呱啦酸了一大堆,倒是没想到春草这多年来只挨打受骂的受气包还有这样反斥她的一天,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抬起手来怔怔地瞪着春草,过了一阵便涨红着脸拉上她那些笨重的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待到杨氏离开,春草淡淡的松了一口气后,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失礼,连忙转身冲身后的石坪致歉:“我我刚才是气急了才这样说的。”
“无妨,”石坪微微勾唇,眸光放在远处又转了回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语气里却带着些欣慰的意思。
春草听见这话倒是极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继续默默地清理着荒地里的杂草,这石家匀出来给石坪的地其实先前也有人打理过,只是自石坪回来之后便没人再管过了,才长了些并不算太多的杂草。
两人忙活一阵也就折腾完全了,遂起身要回山上。春草想起自己卖出去的那两套蓑衣,有些许意动,又提议去摘棕榈叶和割蒲草,石坪看了看天色,时间恰好,也就随了她的意了。
收集了一大堆东西心满意足的春草回到那小院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几日石坪跟着她走出走进的,好像鲜少有两人分开的时间,心里头暗暗回想着这几日里石坪待她的那些细节和照料,那阵感激便又从心底涌上来了。她抬眼看着走在自己跟前的石坪,身上那件衣裳从她第一次见过他的时候就已是隔三差五地穿着了,经过这几日,她更觉得石坪身上的衣服极少,寻思了一阵又下起了决心。
“你看看这颜色合不合你心意?”春草拿了自己昨日买的那两匹布料出来,指着问石坪。
石坪见状倒是觉得奇怪,这丫头昨日不是已经做了一床被子了么,也不正面回答,只说:“你是又要做被子么?”
春草听到石坪这样的话正想直截了当的说要给他做衣裳,可做衣裳的那都是极为亲密的人,她这样说定会惹他想的多,也就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话,打着哈哈便要掀过去。
“红的。”石坪抬眼看了看那两个颜色,农家姑娘都要干活,春草选的颜色也不是那种鲜艳的料子,就是为了干活才选的棕红色同淡灰色,着实不像她这个年纪该穿的颜色。
春草原想着还有多难呢,没想到石坪这就说出来了,顿时眉眼都是笑意,又赶紧按下来,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刚才摘那棕榈叶的时候衣裳弄脏了,我拿去给你洗洗吧。”
石坪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倒是又明白过来了。
可偏偏他又装作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用。”
“怎么不用,你那衣裳弄脏都是因为替我去摘的棕榈叶才弄脏的,理应就我替你洗了。”春草听着石坪一下就拒绝了有些着急,一下把两匹布料都放回了原位上,连忙说道。
这被石坪一口回绝的春草略有些苦恼,无奈地看着他生怕他探出来她的计划。可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石坪,他倒是想起来自己有正当理由能拒绝的,便开口说:“这倒不用,我在山下寻了个婆子过两日会上来替我洗衣裳的。”
“可你那衣裳放了两日,上头的污迹都要洗不掉了,还是让我来洗吧”春草听了那话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又接道,可将话一口气说完了之后才发觉有哪里不对,接而换上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震惊道:“你雇人上来洗衣服?”
石坪见这姑娘原先眼神飘忽,后头又满脸震惊的模样,险些憋不住笑意,听到她这样说只好点了点头。
“你你不会洗衣服么?”春草坐了下来,身子稍稍往前倾着,试探地问道。
石坪坦然地看着她,倒是又点了头。
“那你雇人上山洗衣裳要多少银子啊?”春草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又接着问。
“一月一两。”石坪饶有兴致地看着春草。
春草心里头快速地盘算着,觉着若是自己花这些银子来雇人做这个绝对会心疼死,于是这姑娘脸上又演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惹得唯一的看客石坪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唤那婆子别上来了吧!我往后来给你洗!”春草面色略带担忧,倒是开始怀疑石坪是不是让人诓骗了,一月洗几趟衣裳都要一两银子,垂眸想了想倒是怕石坪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连忙又说,“你收留我,我替你洗衣做饭,我不用你花银子雇我的。”
石坪看着春草这姑娘认真的神情,只好点头应允,取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进浴房换了下来。
两人一道下山,捧着一盆子衣物的春草发现那条往巨石村村东方向的山路又好走了不少,余光瞟向身旁这高大的男人见他并无异状,还是柔柔地笑了笑。
顺着这山路能一路走到村子外头的河道去,平日里那边的河岸会聚上各家各户的村妇齐齐一路排开在滩上洗衣,乡人间的有说有笑和平和气氛,倒是让从小就在家中嫂子兄长们压迫着长大的春草从中汲取到了不少的温暖。
“春草!”下了山便和石坪分开了路走的春草走近那河边,突然又听到这熟悉的招呼,手上捧着木盆赶紧走上前去,边扬声同熟络的婶娘们打着招呼。
石坪无意间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那面上带着柔和笑意的姑娘脚步轻快地迎上呼了她名姓的人群,谈笑风生间日暮微沉,余晖映到她的娇颜上更显舒缓,那阵带着秋日凉意的微风将她的鬓发轻轻吹起,好像一下吹进了他氤氲的梦里。瞧着这样的春草,石坪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
经过将那些衣物洗干净之后,春草便同自己坐在一边的婶娘们告别,复而又往山上去。等她回到小院时,太阳已经尽数没入山峦了,连忙三两步地进了院子跑到后头那晾衣裳的地方,四处探看确定了石坪不在周围之后,眼疾手快地将石坪的外衣给比了下尺寸,心里头暗自记住。
“唰”春草被这声响吓了一跳,险些那刚洗好的衣裳就失手落地了,连忙扭头去看那紧闭着的木门,接着又装作无事的模样,从院子里推开了后边鲜少有开的木门,探出头去望向那片小竹林。
春草盯了好一阵,才发现里头有着人影,连忙寻过一边的木柴握在手上,往那小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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