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帛动人心啊。天青玉酿如此厚利,在金陵扩产本就是应有之意。

顾置与他老爹清翁的性子颇有不同,并不是个圆滑的性子,反而颇有点清高古板。陈禳、郑怀石与裴茳三人一开始将他搁在一旁见礼寒暄较久,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悦,此时裴茳再过来行礼,便忍不住端起了架子,只是点了点头,“嗯”地一声便算是见过礼了。

裴茳略一诧异,随即笑了笑,也不在意,转头又与陈禳说道:“泉翁,郑小侯爷,今日小子与祖父久别重逢,便不接待二位了。明日,还请两位过府,我给二位摆个接风宴,再述衷肠。”

“这是自然。明日我等一定前来贵府叨扰。”陈禳与郑怀石答应下来,又问明了裴茳新宅的地址,约好明日申时准时过府,这才将裴茳一行人殷勤地送别码头。

顾置方才无礼的举动被陈禳和郑怀石看在眼里,只是人多,他们不好当面说什么。等送别裴茳一行人之后,陈禳才回过头来对顾置淡淡地说道:“贤侄若是没事,就在东水关宿一夜,明日便乘船回乡罢。”

此言一出,不但顾置惊得目瞪口呆,连郑怀石也甚是惊讶。过了好半天,顾置才小心地向陈禳说道:“世伯,不是说好了我们几家一同来京师选地扩建作坊么?怎么这刚到京师,世伯就让侄儿回去呢?”

陈禳冷笑几声,道:“清翁派你来京师之时,就没叮嘱过你什么吗?”

顾置不知陈禳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回答道:“父亲曾对我说过,这次来京师就是跟着世伯学做生意的,一切自有世伯做主张,侄儿只要听着看着就好。”

清江顾氏自他父亲顾士同从中书舍人的位置上致仕之后,已渐渐落没,他大兄顾真虽也已入仕,至今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州从事。而海陵县陈氏有海陵侯、枢密使陈觉这尊大佛供在那儿,顾置就是再清高、再不开眼,也不敢不敬。最关键的是,天青玉酿这门烧酒的生意,可以说是当时顾士同和郑怀石二人机缘巧合,仗着与陈禳的老交情硬凑上来的,郑怀石还有个长兴侯府的背景,陈氏可能还要卖个面子,顾氏又有什么?唯一能凭借就是顾士同与陈禳的感情。

也亏了陈禳是个重情守义的。天青玉酿如今的销量越来越好,已经到了日进斗金一酒难求的地步,即便如此,陈氏依然遵守旧约,这次准备在金陵扩产,也要拉着郑顾两家一同行事。这固然是海陵陈氏顾及士林清议,做不出见利忘义之事,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陈禳坚守道义的情操所致。

酒坊契约?所谓契约本来就是拿来撕毁的。当时订立的酒坊契约,不过是陈氏庄园的那座天青玉酿酒坊,并没有提及日后异地另建应如何办理。陈氏若是个心黑的,完全可以撇开郑、顾两家,自己独自在金陵设立酒坊,反正相关的酿酒技术和工匠都掌握在陈氏手中。若怕士林非议,大不了换个名字,叫“天蓝玉酿”或是“天白玉酿”,你能奈他如何?

一年下来,顾氏在酒坊中得到的收益不但全部回本,还带来了近八万贯的纯收益,成了顾氏一族最大的收益。顾置在陈禳面前又如何直得起腰来?

陈禳哼地一声,道:“他就没跟你说过,我们的酒坊是全靠了青雀才能建起来的?不但是酿酒技术,连作坊也是青雀一手承建?”

顾置这才知道,陈禳是因为方才自己对裴茳的态度不善,才发了这么大的火,不由小声辩道:“侄儿认为这次金陵酒坊扩产一事,我们有技术、有工人,有资金,并不需要裴世侄指点什么,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撇开人家?”陈禳轻蔑地看了顾置一眼,冷笑道。

“侄儿不敢!侄儿是想,既然不求人家什么,也就……”顾置说了一半,突然心里一颤,不敢再说下去,额上冷汗如浆,汩汩流了下来,眼睛忍不住向郑怀石看去,满是哀求之色。

郑怀石哪里敢给他求情,同时也看不惯他这幅过河拆桥的嘴脸,哼地一声,转头望天。

陈禳哈地干笑一声,阴沉地说道:“很好很好。我们陈氏也求不到你们清江顾氏什么,这金陵扩产一事,你们顾氏就不要再参合进来了。怀石,我们走……”

顾置不由吓得魂飞魄散脸青唇白,这要是陈禳真的这么做,他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了清江,还不被老爹活活打死啊?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他再多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求道:“世伯,是侄儿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世伯收回成命!”

陈禳究竟心慈,眼见敲打地顾置也够了,才停下脚步,狠狠地对他说道:“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盘算!看在清翁的面子上,这次且饶了你,若有下次,我们陈氏与顾氏之间的数十年交情也就没有了……”

“谢世伯宽宥……侄儿一定痛改前非。”顾置胆战心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自己双腿发软,浑身湿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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