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轩点头道:“的确不妥,咱们的原则是不能让好人吃亏,因此咱们合计着江夏公能否上辽东转悠一圈儿,壮志饥餐胡虏肉、不破楼兰终不还啊,不知道江夏公可有此雅兴?”
江夏者,熊廷弼也。
周嘉谟呆住了,这份礼……太重了!
朝堂之道在于平衡,他周嘉谟能入阁不会引发太大反弹,这比较符合各方的预期,只要几方势力达成共识即可。
熊廷弼若能出任辽东经略,便是大大出乎周嘉谟的预料,无他,一者熊乃楚党干城,二者此公的人缘……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嘉谟想不透勋贵做出了何等交涉才能换得楚党两位大佬齐齐上台,大喜过望之余,周嘉谟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儿饼。
“江夏公雅致高洁富有韬略,若能北上辽东剿灭建奴,也算是得偿平生所愿了。
世子大德,江夏公无以为报老夫代谢了,世子若有差遣老夫愿闻其详!”
话里的意思已然将杨镐看做死人了,杨镐是个什么货色周嘉谟比谁都清楚,作为曾经主管一方军政的大佬,周嘉谟对杨镐是及其鄙视的,当日顾子轩猝然对杨镐发难,周嘉谟大概是四党阵营中暗呼痛快的极少数选手。
他不能阻止杨镐上台,可他并未因此改变杨镐误国的判断,现在顾子轩以熊廷弼主政辽东为代价,进而换得四党冲锋陷阵赶走福王,那么各方势力在杨镐下台一事必然已达成了共识。
熊廷弼能够得到勋贵和内廷的力挺,这便极大地弥补了他与各方关系的短板,后勤、指挥、调度将顺畅不少,加之其本身的军事韬略,相信熊廷弼会在辽东一战大放异彩的。
到那时楚党乃至四党也能沾得熊廷弼的光芒,有了扑灭建奴这份滔天之功,东林复起以后就能极大地平衡朝局。
这份伟岸的前景直让养气功夫深不可测的周嘉谟神采飞扬,顾子轩抱拳道:“周公言重了,小子何德何能敢驱使周公,咱们同殿为臣理当同心协力为君父分忧罢了。
这年头要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不容易啊,上有方从哲这样人面兽心的禽兽吸食米民脂民膏,下有东南海商豪门盘剥商路拒不缴税,大明天下偌大的担子,竟然全部落到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头上!
周公,这合理吗?
这是丧尽天良有悖天道啊“
顾子轩的爆发让周嘉谟有了一丝明悟,他目光闪烁飞快地合计着得失和后果。
“世子的意思?”周嘉谟小心得求证。
顾子轩冷冷道:“咱们这些朝廷命官不能让老实人吃完了亏又流血流汗,小子还是那句话,百姓求存已是不易,大明的担子怎能全部让老百姓担起来。
那些豪商富有四海依然还不满足,依然想着官商勾结连应尽的商税也一毛不拔,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朝廷秉公办理了。
周公,那群为富不仁的东西官商勾结贿赂朝廷首宪,判一个抄家流放不为过吧?”
果然如此,这是盯上了东南那边的钱袋子呢,周嘉谟对那群卑贱的商人也是厌恶至极,可朝廷虽然极尽苛刻薄待商人,却无抄商人的家财弥补亏空的先例啊。
这个看似悖论的局面背后有着复杂的历史原因,文官重名,这么做会给天下人与民争利的口实。
内廷倒是不在乎名声,他们的名声早败干净了,这群死太监愿意为国家、顺便为自己创收,刘瑾公公便是这么一个勇挑重担自我加压的改革急先锋,可刘公公新政的下场摆在那里,从正德年以后朝廷便再无大规模抄商人家财的大案了。
最要命的是那群豪商背后的势力可不弱,谁要能拿这事儿开刀,事后的报复将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准儿能让你高潮迭起美不胜收。
周嘉谟面色凝重道:“这是大明的毒瘤啊,不过……”
顾子轩挥手道:“不劳刑部动手,咱们锦衣卫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朝堂这边?”
若是如此事情就可以转圜了,想了想,周嘉谟盯着顾子轩轻声道:“具体牵涉的那几家老夫能压住动静,若是一网打尽,咱们谁也担不起啊!”
顾子轩大笑道:“过犹不及智者不为也,周公放心,咱们晓得分寸的。
咱们的想法是能够免除加征辽饷就好,朝廷可没指着抄家充实太仓和内库,动静太大,陛下也会头疼的。”
周嘉谟这才放心道:“如此甚好,利国利民嘛,想来满朝诸公也能够理解的。”
顾子轩撇了撇嘴,老头儿演技不错啊,合着那群渣滓都是浙党和东林的爪牙,您这是嗑瓜子儿坐山观虎斗呢。
不论如何,能够撬开文官这边的口子也是好的,有了这个先例,顾子轩接下来几年会实实在在地教那群商人和腐化官僚做人的。
终于谈妥了,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而后击掌为盟,顾子轩长笑不已,周嘉谟亦是满面春风。
一段即将深刻改变大明的跑偏的历史提前上演了,顾子轩这只小蝴蝶历经波折总算蜕变成了大麻雀,大明这艘破船终于开始艰难地偏离原本暗礁满布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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