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孟婆亭多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被血液染透的红色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肥大,孩子佝偻的身子,朝气全无,那双红肿入核桃的眼睛,始终警惕又不安,他不断四处打量,但脸庞总是低垂,看来看去,都在看别人的脚,和雾气铺就的地面。
我们的热血活泼美少女连翘,坐在离孩子一个身子远的距离,似乎也有些萎靡,甚至在不断叹息。
那日,在红衣幼童与父亲的魂魄相处了一夜后,他便被交由连翘负责。
“这些天你陪他玩吧,我会尽快找到他的魂体,使他完整。”孟婆把红衣幼童交给连翘,这个孩子始终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不吵不闹,安静的像个人偶。
离了魂的魄,是看不出命属的。这给孟婆带来很多麻烦。
不知命属,不准确的死亡时间,不清楚的出生日期,都是找到魂体的大麻烦。而且儿童魂体大多贪玩,偌大的地狱,找个四处闲逛的小幽魂谈何容易。
孟婆拎着一壶金桂汤求助于判官的时候,判官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孟婆啊孟婆,你为什么偏偏喜欢给自己惹麻烦,让那小东西自生自灭不好嘛?”判官将笔一放,盯着孟婆。
“孩子太小了,又失去了那么多精血,凭着本能相聚,实在不容易。还望判官大人帮忙,哪怕给些关于命属的提示也好。”孟婆恭恭敬敬,笑着坚持着。
“你怎么就看不开,来来往往这些,不都是造化。你看看脚下那十八层,没一个无辜的。别说是个已经降生的小孩子,就算是胎魂不也得经历善恶因果。”
判官轻轻的以脚尖点地,他的桌子右侧,就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门路,他每日与那些被投入地狱的魂体擦肩,早练就了铜铁心性,对一切都能视若罔闻。
判官也许是这地狱中最孤独的那个,他手中的一支笔,能撬开所有人的宿命清单,长长短短的人生都已经精准的记录在册。看得太多,只有对此麻木。
“那些我不知道的,管不了,可是既然知道了,我就想多做一些。”
或许是孟婆眼中流转的水波,或许是这壶金桂汤的温暖,判官不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下了幼童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后,打开册子,人生就变成了一行行文字,逐渐清晰起来。
同名同姓同日出生之人,不多,但也不少。判官挨个对照,也是件耗时的事情。孟婆不催,在距离判官半丈开完等候,前些日子才曾在这森罗殿上绝处逢生,想想仍觉得害怕。
但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孟婆还会那么对待驳言。
想到这,孟婆苦笑起来。
与此同时,十八层地狱通路打开,一个明显经历了油锅之刑的魂体被押了出来,阴差押着那魂体,往水间地狱的入口走去。
那魂体路过孟婆,竟抬起胳膊,试图抚摸孟婆。
那胳膊上遍布这被热油炸过的水泡,随着那魂体的动作,水泡里的液体不住晃动,像是随时要炸裂一般,竟然还泛着微弱的荧光。他张着大嘴,发出咔咔的声音,嘴上的水泡裂开,液体顺势跌落。
那魂体像极了发情的癞蛤蟆,令人恶心。
孟婆皱眉闪身。此时此地不便动作,只好躲。
“让他回回炉。”判官的声音如被冰包裹一般冷酷,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一行行出现的文字上,但这句话足够困住死性不改的魂体。
阴差应了一声是,便带着那油炸锅的魂体掉头,原路回了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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