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李元德在外头踌躇，犹豫要不要通报乾景帝，他拂尘一甩，打起帘子，只见榻上的二人并未相拥而眠，一人占据床的一侧，都是两个心气儿高的主，报道：“君上，玉芙宫那位大出血了”
乾景帝闻言立马翻身，拿起脚踏上的靴往脚上套，询问道：“怎么回事？召太医了吗？”
“召了温太医，才来知会我们御前的”
乾景帝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元德深深看了一眼床内侧的沈遥珺，见她只是裹着锦被侧卧着，风雨不动一副模样。
听着人离开后打得珠帘直响，人都已走远了，珠帘还久久不能平复。沈遥珺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乾景帝说给她的是万千宠爱，只是，他给他真的是万千宠爱吗？
她有些不确定。
他也不确定吧。
因天色暗着，六个宫人提着琉璃屏画宫灯，这宫灯本照不太亮，六个宫灯并在一起，倒也亮透了半边天。乾景帝坐在步辇，看着这么墨黑的天色下，这夜渠路都能一眼能望到头，为何他怎么也望不到他和沈遥珺的未来呢？
他身为九五之尊已经将身段放得这么低了，她就再软一些吗？长得是挺清新可人的，怎么就不知道顺着他点？
御驾刚到玉芙宫，乾景帝还未下辇，便听见屋内宫人们的说话声：
“呀，又出血了”
“快用纱布止住，用盆接住”
乾景帝未等李元德接驾，自己下了辇。他立在屋外，薄唇抿着，看不出神色。适有宫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从屋内送出了的事物，他身量高，到底还是看见了，是一盆血水，一盆从淑妃身上流下来的血水。他虽不喜淑妃，到底腹中怀的是他的孩子，淑妃在屋内力竭声嘶命悬一线为了保他第一个孩子。他虽不说有多感激，多少也有点感动。
待屋内声音逐渐平息下来，天色渐渐有些亮了，东边泛起了鱼肚白，乾景帝看着一道曙光的出现。
木门被推开了，温太医背着药箱出来了，对着乾景帝说道：“君上福厚，孩子总算是报住了。”
“谢天谢地”李元德双手合十，在乾景帝身后。
乾景帝有些顾虑，问道：“不知温太医可是淑妃怎会突得就小产了？”
“是麝香，麝香具有开窍醒脑，活血通经之效，这常人闻多了尚且容易中毒，孕中妇人则为一大忌。这麝香自大周开朝一直为宫中禁药，至于淑妃为何闻了麝香，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乾景帝还从未听闻有麝香害人之说，他不曾想自己后宫还有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回想那一张张娇柔到惹人心生爱怜的美丽面容下到底藏着多么阴毒的内心。
“此事就交给六局去查吧”
“所以嫔妃皆要查吗？”李元德小心地追问道。
“不论品级位分高低，依律秉公”
李元德有些不放心，追问道：“未央宫那位呢？”
乾景帝怔住了，未央宫那个，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查怎么服众？”
说着就跨进了屋，乾景帝只站在殿中，并未走上前，左手一侧是一个彩绘仕女白釉瓷瓶，瓶上的仕女优雅闲适，雍容雅步。还记得淑妃久年初入宫时，秋波微转，艳冶柔媚，并不像他人一般缩头缩脑惊慌失措。
而如今淑妃一脸惨白了无生气躺在榻上，还真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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