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陪小朋友的家长们,有立即回家,到时间再过来接的,也有安静坐到外面会客室里玩书机,只有易小萌的“家长”,死皮赖脸地一定要留在画室里面。    容佳压住想打人的冲动,耐心和易贺解释:“易先生,你这样,会影响到小朋友的情绪的。”    易贺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扬了扬手机:“我玩手机,保证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是小朋友会看到你,会让他们没办法集中精力的。请您配合一下好吗?”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真温柔。”易贺十分满意地点头,并坚决地拒绝了容佳的请求。    最后容佳只能将此事上报,可是她得到的回复是:“易小萌小朋友今天第一次上课,可能会比较紧张,今天就让她的家长留在画室里吧。”    容佳:……第一次上课?    这么巧?    但是,好吧,就先这么着吧。    容佳此时已经觉得这家培训机构可能不如他们自己标榜的那么靠谱,结合课程的特点,容佳觉得她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培养孩子们对绘画的兴趣。    她尽量忽视角落里那个大个子的存在,但是说句实话,她真没觉得易小萌有一点点的紧张。    事实上所有小朋友里面,就她最大胆,最有热情,还最有想像力。    而且她还发现,这小屁孩十分早熟,说出的话像个小大人一样。    第一节课,容佳在这帮小屁孩们的吵吵闹闹中度过。    后面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小朋友们被家长们领着去喝水,上洗手间,或者去娱乐区玩玩具,看书。    只有易小萌的“家长”,只会贴着容佳,“细心询问”各种问题。    “你觉得好玩吗?”容佳问。语气冰冷,脸上却是笑的。    易贺笑得十分“纯良”:“好玩啊。在这里,你就不得不对我笑脸相迎了吧?”    容佳脸上仍然挂着假笑:“随你便,反正我赚的钱里,也有你的一份贡献。”    “我非常乐意为你奉献。”易贺说,飞快地扫了眼四周,他又低低地加了一句,“不管在哪个方面。”    容佳加深脸上的笑容,给了他一个字的反应:“滚!”    易贺当然没滚,他又在画室里呆了一节课,最后离开时,还很热情地和容佳打了个招呼。    “容老师,再见。我妹妹说,她很喜欢佳老师。”后面又缀了小声一句,“我也一样哦。”    容佳:……    --    中午回到家,容佳对上午受到的窝囊气,或者“性骚扰”是绝口不提。    其实她还真不怕易贺这种捣乱。    易贺这种人,家世好,长得好,从小一堆人捧着,养了一身的纨绔脾气,看上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可那兴趣绝不可能长久。要真让他捆绑一辈子,保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现在所要做的,不过就是等他的兴趣自己变淡了。    吃完饭睡了个午觉,开始上下午的课。    下午又换了一批小朋友,这让容佳觉得惊讶--这看起来不算靠谱的地方,生源竟然还挺不错。    和上午一样,临近上课时,又有一个小朋友没到。    看一眼小朋友名字:徐嘉豪。    很好,不姓易。    再打通电话,是个温柔的女人接的。    “我们已经快到楼下了,马上就上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容老师。”    不是易贺,让容佳身心舒畅:“没关系,我们会等嘉豪过来。”    很快,徐嘉豪到了画室,而他的家长……    大概刚才是她幻听吧,容佳想,要不然怎么会把易贺的声音听成女人呢?    阴魂不散。    --    下午的课程结束,容佳觉得有点累。    她并不是社交型的人,这样一直和小朋友相处,要温柔地哄他们,要适当地约束他们,又不能束缚他们,这个度的把控让她精疲力竭。    小朋友们却很喜欢容佳,一个个的一定要和她打过招呼才肯走。    容佳的脸都快笑僵了,送走最后一个小朋友时,她连忙用力揉自己的脸。    要面瘫了。    不过也好,她本来就跟面瘫差不了多少。    和其他老师道别,容佳背上包,卸下全身紧绷着的力道,佝偻着背站在电梯里。    难怪老师经常说,等到以后进了社会工作才会发现,学生时代其实是最轻松的。    有明确的目标,清晰的判定标准,只要找准方法,肯努力,就有很大的机率拿高分,而在社会上,很多工作的好坏,是没办法用泾渭分明的标准来评判。    “叮”,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门不远处,易贺双手插兜,一脸轻松地盯着她。    容佳几近失笑,佝偻的腰仍然任性地弯着,懒得绷紧全身来面对他。    “好玩吗?”她问。    “好玩。”易贺点头。    容佳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像一条死狗:“那你继续吧。加油!”    她越过他,一步步往大堂门口挪。    她的一只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一起吃顿饭吧?”    容佳回过头。    易贺有着很深的双眼皮,欧式高挺鼻梁,嘴唇偏薄,抿直时很像一条直线。    真是一副好皮囊。    她可能是太累了,大脑有点短路,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像你爸还是你妈?”    易贺明显懵了一下,说:“我妈。她年轻时很漂亮。”    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    但是也同时说明了易妈妈现在不够漂亮。    美人迟暮的悲凉,就像她妈妈一样。    容佳:“行吧。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    吃饭地点是易纨绔选的,看起来应该挺高档的一个餐厅,里面用餐的人极是文明,整个大厅里只有如流水的音乐和刀叉与瓷盘轻微的碰撞声。    看来易纨绔深谙玩乐之道。    容佳就是个吃白食的,可她吃得极其坦然,餐牌上没标价格,也不会让她产生一丝担忧,想吃的,她点起来毫不手软。    “够了?”    “嗯。”    易贺将餐牌交回给侍应生:“就这些,谢谢。”    易纨绔此时秒变易斯文。    但是易纨绔总归是易纨绔,等菜的功夫,他的手机就响个,不是,是震个没停。    他事先调成了振动。    嗯,挺懂事。    易贺说话不避容佳,听那语气应该是他的那帮狐朋狗友约他去潇洒。    易贺笑得很是风骚,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今晚不行,我已经有约了。”他斜靠着沙发,随意地交叠着一双长腿。一手握手机,另一只手无意地轻敲桌面。    深紫色丝绒桌布很厚,易贺又很是收敛,无论是通话声,还是敲击声,都控制在仅他俩听见的范围。    容佳靠着沙发背放松地注视着易贺,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他可能不像表面那样毫无城府。    --    虽无美酒,却有佳肴,再佐以一点音乐,这一顿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吃完易贺送容佳回家。    大概是几百万的车,容佳照样坐得十分坦然,丝毫没觉得骨头疼。    到地方后易贺要下车再多送几步,被容佳拦住。    “不用了,就到这吧。要让我们邻居看见,还以为我傍了个大金主呢。”    她还真是敢说。    易贺坐在驾驶位,又开始笑得春情荡漾:“感谢今晚肯赏光。”    容佳弯下腰,笑着敲了敲车身:“有顺风车不搭是傻瓜。还有啊,今晚这顿饭,别指望我礼尚往来,也别指望我有任何心理负担。有白食不吃也是傻瓜。”她挥了挥手,笑得十分无辜纯良,“易公子再见,一路顺风。”    晚风吹着粉红的衣摆,衬着夜色,她是随风摇摆的粉色小百合。    易贺两指贴唇,随后一扬,送出一个飞吻。只可惜慢了半拍,接收的只有那抹窈窕背影。    --    易贺到家,人刚进门,就被易正源堵在厅口。    易先生难得在家,更难得有空亲自教子。    “听说你把小萌和嘉豪拉去学什么创意画,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    “过奖,也就学易先生你一点皮毛。泡妞不犯法吧?”    易正源就看不了易贺这种被抽了脊梁骨的败家子样儿,手指差点戳到易贺的额头。    “你看看这整天不学无术的样子!”    易贺伸了个懒腰,双臂一挥,正好格开易正源的手。    “学习多累啊,我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好?咦,爸,你今晚怎么有空回来,不会是准备宠幸一次我妈吧?”    易正源鼻气咻咻,看来被气得不轻。    “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泡妞啊!子承父业,推陈出新,勇于攀登,再创佳绩。爸,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滚!”    于是易贺麻溜地滚去找妈妈了。    易太太此时,正在后院的小佛堂里拜佛诵经,听到易贺的脚步声,睁了下眼,又马上闭上。    易贺大步走进去,也不怕冲撞菩萨,大剌剌地吼道:“妈,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没一点真心儿。”    易太太秒回头,一根手指搭唇边嘘了一声。    “看破不说破,还能当朋友。儿子,你要再这么嚷嚷,零花钱减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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