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

“街坊们,跟我走啊,咱们到衙门口去跟他们讲理去!”

“走!”

“走!走!讲理去!”

声音的浪潮渐渐远去,只剩下空荡的回响。三人藏身之处地点偏僻,离四城门和衙府都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人们闯去了哪里,有什么结果。

日头渐渐偏西,狗剩终于钻进了窝棚。

“不好了!”人未到,狗剩焦急的喊声已经先一步到了耳边。

四喜眉心一皱,迎上前问道:“什么不好了?”

“不好了!来不及了!”狗剩仍在叫道,他两手颤抖着,双目因焦急而眼神涣散。

“狗剩!到底什么不好了?什么来不及了?”四喜一把捉住他的手,一字一顿问道。

狗剩大口喘着气,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下,他瘦弱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一张脸少见地泛起红色来。

“狗剩,慢慢说,慢慢说。”四喜轻拍着他的背。

在四喜的安慰下,狗剩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点光彩。他又粗粗喘出几口气,看着四喜和三丫焦急的面孔,将在外面打听到的情形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快傍午时候,不知从哪传出消息,说衙门里的人在城里行凶,抢夺百姓钱财。被抢的苦主不甘心钱财一空,与衙役撕打起来,竟被衙役活活打死。

肖家口地陷峻岭之中,老百姓身处苦寒之地,民风彪悍,热血犹存,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最是让老爷们头庝。

近来年景不好,人人饥寒,再加上县太爷执意封城,早被重压至爆发边缘的民心就像是四喜口中的弹簧,眼看便要翻天。

如今又耳听着有人被衙役打死,百姓瞬间暴起,全城闹将起来,在不同人带领下,一波一波向衙门涌去。

可肖家口毕竟是肖家口!

这里不仅是边城,更是军城。

除了衙门的一干衙役和帮闲,还驻着整整一个游击的官兵。(注:此处游击特指游击将军,明朝曾在边城设置游击将军府,也称游击衙门,专管一地通商与边民往来。)

他们对起凶狠的蒙古人与金兵来,或许不堪一击,但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则一个个争相露出了虎狼般的獠牙。

对闹事的百姓,官兵与衙役没有丝毫留情。

人群聚集到衙门口后,鸣冤鼓还未敲得几响,鼓声便变成了一片厮杀声和哭喊声。

粗布的灰色中,皂服的黛黑和盔甲的闪亮晃人眼目,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将灰色嗞地撕开。

水火棍、长刀。

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几炷香之后,衙门前的几条街道上鲜血满地,伤者在被践踏得尘土飞扬的黑土地上辗转翻腾,低低呻吟。

民乱就这样被弹压了下去。这场暴乱不会有记载,也不会出现在向上奏报的折子里,只会在若干年后乡民间的传言中若隐若现。

全城戒严!

看还有哪个敢胆蔑视国法皇威!

街上已有军兵往来巡逻,千家闭户,万户无声,偌大一个肖家口竟如空城一般。只在无数个窄小的窗后,隐藏着愤怒的眼。

可这些都不是最让狗剩心惊的。

最让他害怕的,是衙门在其后放出的消息。也许是民乱终于让衙门意识到岌岌可危的局势,在后怕和惊惧中,终于下了令——

不论抓不抓得到纵火同党,明日午时,先斩妖女,后开城门!

……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狗剩低低重复着。

四喜拍了怕他的后背,冲三丫使了个眼神。三丫会意,上前搀住狗剩,扶着他坐在墙边,轻声安慰着什么。

他赞许地冲三丫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待看到她安心地扭过头去后,这才转过身,踱至不远的角落,挨着墙无力滑倒,消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气。

明天!

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天了。

可一天时间又如何够自己去设法救人?!

难道真的要自己学梁山好汉去劫法场么?

劫法场可以,可自己拿什么去劫?

无非是飞蛾扑火罢了!

四喜头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让他砰砰跳动的胸腔一阵阵发酸。

人的力量是有边界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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