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婚事,是爹娘在世的时候就给她定下了。是父亲的好友孟家,原也是个知县,这些年过去了,现今已做成知州这样的大官。

上一次见孟文柏还是三年前祖父西去之时,翩翩少年眉目清秀,如今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

初次见他,他风尘仆仆而来,面容疲惫仍强打精神,他说:“小生孟文柏奉父母之命前来拜祭白家祖父。”

后来送他文房四宝,他眼若星辰,又说:“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他说这诗出《诗经》,意思是说:“娴静的姑娘,送我毫笔,我心中欢喜”。

还记的他走那日,白芷送他走出好远,他目光专注,说:“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天绍兮,劳心惨兮。等我,下次再来,便迎娶你过门。”

自那时起,白芷偏爱上了《诗经》,知道那诗后面藏着的心绪:明朗的月光照亮脸庞,心中思念娴雅的倩影。知晓这世间除了长幼姊妹亲情之外还有另一种情感,叫做心悦。她渐渐的开始期待未来,看着话本中缠绵绯色的未来,在心里描绘那人清秀的样貌。

“姐姐,姐姐,三姐姐。”

“嗯?”白芷回过神问,“怎么了?”

凤娇将手里的花轻轻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而后说“要不今天就不画了吧,姐姐可要梳妆?”

梳妆?自是要的。白芷伸手将耳边碎发顺到耳后,“咳”轻咳一声,又觉得自己太过刻意。忙垂下头,脸色绯红,睫毛不停的眨动。

吃午饭时,白芷换了一套葱牙白的襦裙,上白下绿由上至下颜色慢慢加深,裙摆上是碧绿色的缠枝花儿,锦丝衣裳上在两间位置上绣了两朵并蒂莲。白芷是孙女,守一年孝即可,这样的日子只不要过分鲜艳便可,只那正日子要随家人穿那白麻布的衫子。

因着府上已经开始为了祭奠而忙碌起来,所以这几日直到忙完,都是一道吃饭的。眼下人还没到齐。

“等把你祖父的大事儿办完,就该操办你的事儿了。到时候我就能放心去见你爹娘和你父母了。”老太太坐在内室的小塌上,白芷靠在她怀里,与她说话。

白芷羞的忙说:“祖母可不许这么说,再说在这种时候提这个事情也——”

“没事,你祖父不忌讳这个。他走的时候嘴里可含着笑呢,巴不得甩了我们这群麻烦。”老太太说完目光垂下去,用手摩挲着白芷的头发,陷入回忆。

白芷的祖父是含着笑去的。一生顺遂,没有大波大浪,妻贤子孝,古稀之年与睡梦中无声无息的去了,这怕是很多人的一生所求了吧。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没心没肺万事不关心的性子,若不是丧失一子之后全部变白的头发,可能她会一直这样觉得下去。

这天,精心打扮的白芷并没有如愿见到自己的未婚夫,不免有些失望。听说那人日夜赶路,又整夜没休息,已经在客房休息了。

白芷又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身尘土,发髻半散的清秀少年,“小生孟文柏奉父母之命前来拜祭白家祖父。”好在,他还是那个他,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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