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头梳矮髻,髻上插着木篦子,穿着交领襦裙,手里端着小木托,上头放着数盒养颜的菱花形小瓷罐,一路跟着婢女到韦氏的寝堂外。
寝堂外金乌正好,寝门紧闭,寝门外站着拢霜,基台下站着数个内院婢子,徐氏直觉有事,也不多问径直迈步而上,推门而入。
徐氏入内,转身合上门,恭敬地俯身与韦氏行礼,韦氏对斜倚着她的谢林春道:“徐妈妈本来今日已下值了,我们把她从榻上拽起来倒是要还她一个休息时候。”
谢林春记得徐氏,当初祖母钱氏身子不适都是她照顾的,和灵均一样话不多,嘴紧手快。
谢林春知道韦氏治家以仁厚为主,对待下人没有谢氏的凌厉,遂对徐氏道:“劳烦徐妈妈了。”
徐氏嘴上虽说着应该的,心倒生疑,这本就是她的本分,便抬头借着外头斜透过门扉无数个小窗格的阳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遭,每个矮案上搁着茶盏,上首矮案上坐的她再熟悉不过,是谢林春与韦氏,此刻谢林春正倚着韦氏,只是这下首坐着蒙眼衣着素净年约十八的少年郎,身旁跟着侍童。
徐氏也留心了李慕头上的银冠与身上穿的那件圆领大袖袍衫的双团窠。团窠?此人非富即贵。
难道是商王府的二郡王?大娘子的未婚夫婿。
徐氏猜想着,就见倚着韦氏的谢林春端正好坐姿温和地笑着从上首而下,行至徐氏跟前,牵臂为引,徐氏跟着谢林春的指引,将身子转向李慕,谢林春笑对徐氏道:“徐妈妈,这是商王的二郡王,今日倒是有一桩小事托付于你。”
果然是他,她猜的没错。
徐氏看着手里的养颜小瓷罐想着,看来这东西是用不到了,她将木托搁在邻座的空的矮案上,复又折回,微微俯身,道:“老妪见过二郡王。”
李慕手微微一抬,示意免礼,谢林春此景,这才开始入主题,对李慕身边的执戟道:“将郡王的眼药拿来。”
拿眼药做甚?
执戟不明白,眉尖微皱,想着谢林春也不会害李慕,便从袖笼中将装有眼药的瓷瓶呈给谢林春。
谢林春拿着眼药,对徐氏道:“徐妈妈旧年与夫君在燕安行医,我想请徐妈妈两件事,其一,帮我瞧瞧二郡王的眼疾可是真的没救了,其次,我也只是猜测……”谢林春将瓷瓶塞在徐氏的手里头,不可推拒的将徐氏的手指抱紧瓷瓶,对其道:“这药可有蹊跷。”
蹊跷?宫中但凡有蹊跷的都不是好事,不管是谢家还是商王府的也是。
徐氏眸光由谢林春稚嫩俏丽的脸转而停在自己手中的瓷药罐上,本想着亡夫因误诊而被逼死于狱中,她此生不想再踏涉医道,便想寻个由头推辞,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况且先前的婢女是韦氏派人了来喊的,应是韦氏也知道其中缘由。
在上首坐着不发一言的韦氏看出徐氏的踌躇,又说重说了劳烦二字,此话虽柔,徐氏能听出话中的诚恳,也只能从命,在谢府的这些年,谢府人念他年纪大,又照顾离世的老夫人钱氏,钱氏死后,便伺候韦氏,府中人也都尊着她,加之自己亲女灵均在谢林春身边颇受恩遇,听说谢林春托韦氏正在给灵均觅得良婿,这怎么也没有推辞的理由。。
左右是定要瞧的,逃脱不掉。
徐氏上前,缓缓跪下拆了李慕蒙眼的巾帕,轻柔的拨开李慕的眼睑探看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慕身上。
片刻过后,谢林春瞧着最后徐氏的手在李慕眼前微微晃动,李慕明显眉头微微皱了片刻又缓和下去,徐氏问李慕道:“郡王可有感知?”
李慕点头道:“瞬间的明暗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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