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接过猫眼,悄悄打量俊草,觉得他神色确有些怪异,却又不像动怒,轻步上前,替他拢紧了厚重的皮氅。
“你祖籍河南新乡?”俊草突然问道。
“掌事怎么知道?”石雅言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冒失,又垂下了头。
“周培善如今在哪里高就?”他淡淡诘问,没人发现他捂着袖炉的手,已悄悄按在了胸口。
“掌事认得周大人?”石雅言一愣,随即答道,“他因曹公的案子受到牵连,数月前已被贬回原籍。”
“牵连?”俊草眉头一紧,“他和曹吉祥是什么关系?”
“周大人是曹公的远房亲戚,他是托了曹公的关系,才捐上县府的,”石雅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柯沐阳没有如实上奏,大约也是知道了他俩的关系,有所顾忌,可那些枉死的人呢,谁来替他们做主?
俊草忽然觉得胸腹一阵胀闷,却听石雅言接着说道,“掌事,奴婢还有一事禀告,东宫侍卫中有曹吉祥的人,但奴婢不知道他的名字。”
俊草轻轻挥手,石雅言识相地退了出去,这时,他再忍不住,弯了身子,连粥带药吐了个干净。郑吉见他脸色煞白,眼眶泛红,不禁心疼道,“陈院判一再叮嘱,掌事的身子不能劳神,看看,好不容易用了几口热粥又吐了,下回陈院判来,奴婢可得好好说说!”
俊草漱了口清水,轻斥道,“越发没规矩了。”
“奴婢不敢,”郑吉轻抚脊背,替他平复喘意,“奴婢只是瞧着心里难受。”
“行了,”俊草眉头微蹙,抖开了肩头的大氅,“想不到东宫还有曹吉祥的人,你明日带人彻查此事,一旦确认,杀无赦,”说完话,他坐在奁前,拔了金簪,摘下金丝发网,指了指案上的猫眼耳环,“收起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郑吉替他将一头墨黑的长发细细梳了,服侍他躺下,待要熄了烛火,却听他出言阻止。
“不用!”俊草的声音透着一种陌生的清冷和倦意,让郑吉心里不安,他遣了值夜的内官,亲自守在了外间的值房。
一直等到三更天,俊草房里还亮着光,郑吉担心他身子不适,思前想后,终于迈腿走了进去。只见他半身侧躺,双眼轻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灰的阴影,却遮掩不住脸上的斑斑泪痕。想着俊草一贯轻眠,突然熄了烛火反而会惊到他,郑吉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一声极幽冷的问话,“谁准你进来的?”
郑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扑通跪倒,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担心掌事还没歇息,就想过来看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有下回,不必来我这里听差了,”俊草轻轻翻了个身,字字咬着斥道,“还不滚!”
郑吉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往他房里多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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