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才到司礼监,皇帝就传下口谕,提他当了随堂,牛玉自然十分吃惊,但钱元早有预备,他巧舌如簧,装作意外的模样,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不但打消了牛玉的疑虑,还顺利接管了随堂的差事。他一边巡视外间事务,一边甄选内官充入自己的东西班,又陆续找回几名旧日下属。尽管每日忙碌奔波,他还是时常关注东宫的动向,听到廖俊昕被责毙,薛贞被送回经厂的消息,他颇为意外,这样的凌厉和果断,竟不像是苏俊草的行事,而且廖俊昕的身份只有自己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太子虽然身居东宫,但自己并不受宠,一旦太子继位,自己得不了什么好处。幸好皇帝春秋鼎盛,皇九子和僖嫔也深得圣心,尽管长乐宫暂时处于下风,但有了自己的帮衬,说不定太子之位会出现转机。
俊草近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早间是讲读仪,未时太子要见詹事府的人,之后皇帝还要召见太子,经常忙到天黑还没吃饭。
每逢冬季,俊草的胃寒之症都会发作,刚在太子那里,他还觉得嘈杂似饥,此时看到一桌热菜,却没了胃口,他无奈放下银箸,“郑吉,还有热粥么?”
“有,奴婢命人去取,”郑吉盛了碗淮山鸡汤放在他面前,轻声说道,“不如,等用了饭,奴婢请外值的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麻烦,”鸡汤表面的浮油已被郑吉撇去,可俊草还是觉得发腻,他取过帕子拭了拭嘴,“今日宫里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石雅言想见掌事,”郑吉本想明日再提,听他问起,还是照实回了。
俊草算算只过了两旬,“他的伤好了?”
“还没好全,但是能下地,也能走,”郑吉叨叨说着。
俊草喝了碗热粥,又进了些清淡小菜,觉得胃里暖了很多。这时,郑吉从屉斗中取出只红色瓷瓶,俊草看了忍不住皱眉。
平日里,郑吉对俊草很是发怵,唯独在他吃药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难得的孩子气。郑吉将药瓶捧在手里,跪了下来,“陈院判的药丸效果不错,奴婢僭越,请掌事用了吧。”
俊草迟疑片刻,终于捡了两颗丢入嘴里,“去把石雅言叫来。”
郑吉见他今日心情不错,挨在他身边,小心建议道,“掌事,不如今日就算了,奴婢侍候你泡个脚,早些歇了?”
“你别得寸进尺,”俊草斥了一句,催促道,“还不快去。”
石雅言脚步蹒跚,被人扶着跪在俊草面前,他见过俊草凌厉的一面,还未好全的笞痕,让他说话有些发颤,“奴婢今日是来谢恩的,奴婢谢掌事不杀之恩。”
“是死是活,都在你自己手里,”俊草拢着黄铜雕花袖炉,裹在一件银狐软裘内,一脸漫不经心。
见他欲言又止,俊草索性闭上双眼,懒懒道,“若没有别的事,你退下吧。”
“掌事容禀,”石雅言深吸了口气,低头述道,“正统十四年冬,奴婢家乡饥灾,家人在逃难的路上都死了,奴婢好不容易跟着别人找到粥厂,却在领粥的时候晕了过去。恰好县府周大人的女公子跟着赈粥的管事出来游玩,觉得奴婢可怜,就将奴婢带回家中,做了仆役。后来周大人听说曹公想收几名内官,就问奴婢是否愿意进宫,奴婢想着自己这条命是周大人救的,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进宫之后,曹公亲自赏下这枚猫眼儿,说若有需要,会将奴婢派至他处当差,耳环便是信物。”
说完这一大段话,俊草只字未说,石雅言以为他怒气仍在,连忙掏出耳环,“奴婢虽是曹公的人,却从未做过对不起小爷的事,求掌事看在奴婢一向勤谨的份上,开恩留下奴婢,这猫眼奴婢用不着了,请掌事替奴婢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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