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方春祭发生奴隶闹祭坑的事,随着观完礼回去的贵族百姓、各国国王使者很快传遍了北地,甚至苜蓿夫人跳祭坑、王子稷射杀祭坑人牲等细节都传了出去。
口口相传,过千人嘴、行万里路,难免添油加醋、编造虚构,经过半月的发酵,连地处边关之地的趋地百姓都仿佛人人参与了那场焉方甚至北地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祭祀,满大街都在谈论身藏恶灵的小奴隶、恶灵左右的苜蓿夫人、美色迷昏头脑的焉王、幸运分到一块鸭脖子祭肉的奴隶老汉和为争食一个鸡屁股大打出手的落魄贵族夫妻......
今日又传来了新消息,说是那个祭坑中闹事的恶灵,是贵人柑献上去的,管家河伯正在奴隶贩子那里和另一个贵族子弟抢着买美人儿,听到这消息,吓得腿都软了。
趋地贵人柑的院子,冬日光秃秃的树木长满了嫩绿转深绿的树叶,开着黄黄红红的小花,一派生机盎然。
“家主”管家河伯跪在贵人柑面前,都快哭了,“老奴、老奴有话要说。”
“说什么?”虽然是春日了,贵人柑依旧抱着红布包的小铜火炉,他懒懒的靠在门框上,好笑的望着堵在门口惊慌失措瘫跪在地的老管家,“说那个成了王女的小奴隶么?”
将军桂作为焉方五老将之一,焉方的将军世家,无论是守着王城的将士还是守卫王宫的虎贲军总有两个是他家的老部下,祭坑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早有人寻了人给他们送信,贵人柑五日前就得了消息。
“家主,青松、青松同王族有灭族大仇,他、他此次去王城是去报仇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肯定是受他指使冒充王女去杀王的。”老管家不料他早知道,有些语无伦次,“家主,您赶紧派人送信到王城去,万一那个孩子真的杀了王,您会受到牵连啊。”
他今早听到消息,说城东的奴隶贩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个芍方的美人儿贩卖,就去帮好色的家主抢,哪曾想就听到关于春祭的新消息,说是那个闹祭坑的小奴隶是自家家主进贡的,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都没顾得上揍边上几个幸灾乐祸的贵族子弟就跑回来送信。
副将邹树闻言大怒,“什么灭族大仇,还不是他自己混账,怪谁!”他嘴里骂着急匆匆就要往外走,“我即刻动身快马去王城报信。”
贵人柑一把拉住他,“急啥!”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透着笃定,引得管家河伯和副将邹树都疑惑望向他。
他语调轻松,“我早有安排。”
虽然不知他安排了什么,但管家河伯闻言还是松了口气,然而一会儿又紧张兮兮道,“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王女好,如果是,我们把她当人牲送出去,王会不会问罪于您?”
贵人柑瞟了眼碧蓝的天嘴角荡起一丝冷笑,“王不是说王女好死了么,街边买的小奴隶怎么可能是王女好。”
管家河伯道,“可老奴听枳公子说,那个小奴隶是旭公子在霍地买的,霍地离王城不远,去年冬日....”
“王说王女死了。”贵人柑粗声打断了河伯的话,呵斥道,“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管家还欲再说,却被一旁的副将邹树拉了拉,副将邹树垂眸,管家河伯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看到了衣袖上印着淡淡的血印子。
管家河伯盯着那血印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今日上街的目的,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笑对贵人柑道,“家主,听闻城南的奴隶贩子去芍地弄来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芍地美人儿专供王宫,能流落出来几个不容易,您要不要去看看,去晚了可就没了。”
北地有句俗语芍方出美人儿,美人儿有异色,然而怀璧其罪,若不是它地理位置特殊地处鬼方、土方以及商北地外服方国的夹缝中且占据天险有大山大湖作屏障,这个出美人儿的几千人小方国早被灭了。
但现在各方国制衡,这块专出美人儿的肥肉谁也不敢一人吞了引起各国围攻,便只有偶尔派兵甲去抢几个美人儿回来。
贵人柑闻言立马高兴了,“美人儿当然要到我府中来。”
他说着已经快步朝外走去,副将邹树连忙进屋抱了件厚狐裘,出来的时候,他紧皱着眉头朝管家河伯点了点头。
等他们走后,墙头上一个灰影子落在了墙外,与墙外的灰影子会和,朝大街人多的地方潜去。
“虎贲军来趋地做什么?”趋地城头上,副将灰熊疑惑的望着从城外快马疾驰的两个灰影子,“还是酉禽将军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矮个子守城官却并没有听他说话,正背对着他望着城内单骑而来的红衣壮汉,骂道,“小畜生,不是人,有娘生没娘养的,活该生不出孩子断子绝孙。”
灰熊闻言,转过身,却并没有看由远及近的大马,而是皱眉望着大马身后印在雪地里的半人宽的红印子。
大马上坐着的红衣大汉一把大胡子快马加鞭一路行来,快到城门时,大喝道,“贵人柑府里人办事,速速让出路来。”
他的声音粗狂豪迈,城门口等着进出的人原本还在骂刚刚快马疾驰扑了他们一身灰的灰衣人,一听见这声音,都骇得噤若寒战,朝两边挤去。
大马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奔腾而去,留下一串新鲜的血道道,有老者忍不住拍大腿,“作孽,作孽哟!”
“第三个了。”人群中的一个中年人叹息着摇头,“这才三月。”
“柑少将军往年并没有这般残暴,今年是怎么了?”麻衣少妇提着一竹篮野花蹙眉问道,她那神情竟不是害怕,而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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