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走了,王化贞跑了,大凌河堡还有三个不愿意离开的人。

兵备道高邦佐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气节的人,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饱读圣贤之书。“身为封疆之臣,岂能坐视国破民苦。”

壮志唯有殉国时,此身又有何足惜?

监军太监张进贤不能离开,是因为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回到山海关,等待他的要么是逮送入京,要么是通过孙进,匍匐在魏公公的脚下,以求不死。这些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还有一个人,他就是辽东巡按御史方震儒。与身边的两位不同,方震儒不是不愿意走,而是不愿意和熊廷弼、王化贞一起走。

方震儒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此时三十七岁,正值鼎盛之年,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作为辽东的三驾马车之一,他赞成授兵权与王化贞,但是又不赞成王化贞的轻敌冒进。

此时,面对辽东广宁的败局,方震儒要划清与王化贞和熊廷弼的界限,他要完成作为代天巡狩御史的职责。

锦衣卫进屋回来禀报,说有个叫王俭的守备从广宁回来,大凌河堡现在的守军有他的部下,主将回归,下属欢呼雀跃,故而喧闹不已。

面如朗月的方震儒,说话亮如洪钟。

“是那个在西平堡首战告捷,斩首四十六级的守备王俭。”

方震儒的记忆很好,塘报传来,他就写了奏章上报了天子。一边的太监张进贤连忙点头称是。

“咱家在山海关见过此人,勇武过人,咱家还专门给了他两百副的铁甲。”

“勇武过人,又刚从广宁回来,让他来,本官见见这个人。”

正准备出发去锦州的王俭被叫到大凌河堡的守备府,施了礼,详尽的报告了广宁城的状况,为了能够打动这三位官员,王俭还特意夸大了孙有光的骑兵部队的数量,详细列举广宁可以据守的原因。

但是看到三位官员严肃甚至有些沉闷的面孔,王俭感到有些失望。

沉默许久,兵备道高大人开口说话。

“王将军,你若是有此决心,本官愿随你前往锦州,再次面见经略大人。”

二十多骑举火夜行,狂奔三十里路,于深夜抵达锦州。锦州城门洞开,到处都是打着火把的士兵。

“你们再来晚一会,我们就出发了,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一名经略亲兵队的军官带着高邦佐和王俭进了锦州游击府。

辽东巡抚熊廷弼满眼通红、鬓丝凌乱,他瞪着眼睛,仔细倾听王俭的报告。

“大人,广宁城十几万军民盼望大人帅军坐镇广宁,抵御敌军。”

说完之后,伏在地上的王俭将头抬了起来。

“辽兵不可信,此事不可为!”

沉思一会,熊廷弼直接了当的告诉王俭他的决定。

王俭将头低了下来,也许熊廷弼不想冒这个风险,广宁城里的军心已经崩溃,即使经略大人赶到,能不能笼聚人心,据城坚守,这个风险或许大了一些。但是可以坚守锦州,坚守锦州就可以维持在辽东的存在,可以托住后金的军队,以后金的实力,他们是拖不起的。

“大人,广宁若不可为,卑职恳请经略大人坚守锦州,锦州不失,辽事还有可为?”

一阵风吹来,门外闪动的火把将熊廷弼的脸照射的忽明忽暗。

先是吃惊、然后是愤怒、不屑、犹豫,王俭抬着头看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守备,居然敢当面冒犯大明经略,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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