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秦修容,她一袭碧衣,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当真是风姿卓越,明艳之极,但面上显而易见的急切之色却让她少了几分以往的冷艳与神秘。    她急急朝前几步行礼道“皇上,为何不见臣妾?”    萧晏淡道“因修容要说什么,朕已知晓。”    秦修容急道“臣妾听闻皇上要按朝臣之意治萧王爷擅离职守之罪?”    见萧晏不言,她随即道“萧王爷为保桑朝边境平安数年镇守边关不得回上阳城,边关苦寒,资源匮乏,且时有兰达骑兵神出鬼没,王爷日日布防练兵,只为皇上山河无忧,黎民无难,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将功抵过?”    “萧世子生而坎坷,王爷中年得子,为世子而回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大桑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怜惜子民,也应包含萧王爷和世子才是。”    “况且,世子遇险,皇上难道没有看顾不周之责么?”    这秦修容一句一句,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逾越,萧晏的面色也越来越阴沉,卫辑熙看在眼中,暗道不好。    秦修容又道“如今边关并未有失,王爷和世子皆无踪迹,皇上不派人去找,却急匆匆的回来治萧王爷的罪,当真不怕将士寒心?”    “你怎知朕未派人去找?”萧晏忽然沉声道“修容你久居深宫,消息或许来得不太周全罢。”    “萧皇叔擅离职守该罚,萧世子失踪该找,朕均已做了安排,政令已发,无需修容前来置喙。”    闻言,秦修容面上白了一白。    “说到底,还是修容你关心则乱,逾越了。”    萧晏又道“当年朕带你回宫,亦是看中你一片赤忱心肠,这多年未改也算幸事,但凡事皆有度,修容该明白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秦修容愣了愣,望着萧晏久久不语。    “朕匆忙回来,政务繁忙,修容想说的话既已说完,便先行退下罢。”    秦修容呆呆站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连礼也不行,自行退了出去,这仓促而至,仓惶而退,看得卫辑熙一头雾水,不由想起中秋宴上秦修容执意要敬萧筌一杯酒的事,约莫两人从前有何挂碍,且听萧晏刚才所说,似乎知道内情,不知是为何事,心中几分好奇,侧头望着萧晏,想望出点端倪。    萧晏正好扭头看她道“发什么愣,你适才想对朕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当即收敛了几分。    萧晏已打开一份奏折“嗯,朕以为你也要为皇叔说话。”    卫辑熙望着他冷峻侧颜,半晌才犹豫道“皇上不想有人为皇叔说话?”    萧晏忽然一笑,抓住她的手道“你不必这么紧张,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说什么朕想听便听,不想听便不听,至于你。。”他沉吟半晌“若想说什么,还是掂量些的好。”    他的目光中似有什么在渐渐汇聚,深沉了几许,表情颇为认真“有太多话,朕都不想从你口中听到。”这神情警告的意味颇浓,卫辑熙实在熟悉不过。    “是”默默垂下了头。    一晃数日过去,萧王爷虽被革职待办,但他一入上林后便销声匿迹,空有一张旨意,却无人可执行。    上林的各大隘口虽都设了守军布防盘查,可上林地广人稀,多是密林棘草,想要在里面寻出一个刻意隐匿踪迹的人,绝非易事。    为此,一帮臣工干着急的在朝会上参奏了几次守军办事不力,又历数萧笙各种罪状,眼见这擅离职守之罪有一路下滑到不知是何的深渊之中,终有一日惹怒了萧晏,冷声道“众位爱卿之意,是说本朝的将士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抑或皆与萧王有故?”    一说寒了将士心,一说萧王爷结党,不管哪一样,都需慎之又慎,国之重器,岂可贸然落下罪名,见皇上已置气,诸位臣工也不好再奏,这萧王爷反正音讯杳无,再奏也是枉然。    臣工们这才转了方向,关心起边防无人镇守之事。    经过数日来往矣矣的唇枪舌剑,不仅是上位的皇帝,连各位上了岁数的臣工都招架不住头昏眼花腿抽筋的时候,皇帝终于拍了板,命皇四弟萧茂暂代萧王爷之权,又配了两名得力将领,即刻派往边疆镇守。    但临近冬日,恰逢萧晏生辰将至,往年每逢皇上千秋之喜,镇守边关的萧王爷也会特意赶回庆祝,皇室各位亲缘也都一一出席,以表忠心,如今皇四弟萧茂肩负重任,自然也恳请皇帝让他贺完千秋再行离城。    且自萧晏登基后,对皇室中人的任用颇为谨慎小心,除了放任萧筌镇守边关数年,其余的皇室中人一概不曾予以实际官衔,如今启用了皇四弟萧茂,倒让皇室中人多了几分进取得意之心。    看罢,皇上无人可用,还是只能倚靠他们这些皇族血脉。    因此今年的千秋宴,便多了几层别的意思。    后宫的妃嫔们倒不管这么多深意,只要没有触及自家家族利益,朝堂上即便翻天覆地也与她们不太相关,她们所关心的只是能否讨得萧晏欢心,因此早已忙碌起来,各自筹备寿礼。    说来,因萧晏并不是重享乐的皇帝,他的欢心也不怎么容易得到,这每年众人送的寿礼,不管是名贵珍奇,还是巧夺天工,不管是奇珍异宝,或是心思巧妙,也不过得他淡淡的一个好字,很难见他露出开怀大笑来。    因此这送礼送到后来,倒成了后宫妃嫔之间相互攀比之举了。    作为后宫的一份子,卫缉熙理所当然应该准备礼物,但她一穷二白,且无家族倚靠,即便是搜遍整个如云殿,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来,哪有实力与旁人可比,不过她也并不怎么担心,她心中知晓,每年她送的礼物都不过是凑数罢了。    因此,她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如云问起,她才慢悠悠的道“前些日子你和如月不是教我刺绣吗,我见你与如云的绣工不错,不如你们一起绣个香囊给皇上?”    如云道“美人,这不太好罢!”她颇有些无奈“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卫缉熙想了想“皇上要收这么多礼物,哪里看得过来,无妨的,你且去绣吧。”说完,又自顾自的去给萧奂做糕点了。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千秋宴当日。    宫里宫外皆是张灯结彩,宫人们均是喜笑颜开,进宫贺寿的各位皇亲均穿着颜色喜庆的衣服,焕然一新的来了。    卫缉熙选了件黛色与秋香色相间的袍子,穿上身后,如云赞道“这袍子用色老道,衬得美人肤如凝脂、白嫩如霜。”    卫缉熙笑道“照你这么说下去,少不得要艳冠全场了。”    自上次茱萸宴上换了座位,卫缉熙也不敢再像从前一般怠慢,这位置在中间部位,稍微晚去一会儿,也容易引人注目,因此,她便早去了些时辰。    她到时,前排的妃嫔还未到,因是皇室内部开宴,便采取对桌而坐,左面坐皇亲,右面坐妃嫔,品阶与地位高的便坐第一排,卫缉熙的位置在妃嫔的第二排,因前排的妃嫔还未就座,她正好可以望见对面皇亲们入座的情形。    萧氏的皇亲向来颇为讲究皇室气节,即便是并不得志,也不妨他们有一种自成的沉稳之气,相当自律克己。    就拿参宴来说,定是装扮得体,提前就座,从来不给皇上久候的不愉,言谈之间也滴水不漏,颇有风范。    这不,眼见着对面皇亲们都到齐了,这后宫的妃嫔们还有一半没到。    卫缉熙坐在中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对面第一个位置原本应是萧筌父子,如今两人不在,便坐了萧显王爷,他独自一人,须发皆白,已是知天命之年,传闻其沉迷修仙问道,与云门之人来往甚密,已有些时日不曾出席皇室活动,今日出现于此,想是因为萧筌不在,皇亲们需要个年岁大的王爷来镇场子的缘故。    第二个位置坐着皇三弟萧栎和其正妻,以及嫡长子。卫缉熙的目光刚刚落到其正妻身上,便感受到一道目光,循源看去,竟是萧栎正看着她微微点头示意,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点头示意与颇有些古怪的神情让卫缉熙怔了怔,忽然想起这萧栎王爷就是中秋之夜撞破她与萧晏好事的那个人,当时她虽躲在萧晏身后,依旧记得当时这人□□打量与探究的目光。想到这里,她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朝他的方位多看一眼。    过了一阵,坐她前面的冯充容到了,她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坐在第三个位置的皇四弟萧茂,这萧茂虽年级尚轻,但已娶亲,且面庞略宽,透着刚毅稳重之气,单就面相而言,似乎值得托付,日后许是也能成为一名沙场名将也说不定。    她从第四、五个位置一一看了下去,直到将所有的皇亲都看了个遍,又鬼使神差的朝萧栎的方向看去,那萧栎似乎正等着她,再次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骇得她赶紧躲到了冯充容身后,心中忐忑,难道这萧栎认出了自己?    正自揣摩,宫监高声传,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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