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萧晏难得穿了件赤檀色的袍子,更衬得他风姿凛凛,神采英拔,诸位妃嫔皇亲当即三呼万岁,跪地叩拜。 卫缉熙站起身时,正好看到一左一右走在萧晏身后的萧慎和萧奂,一个翩翩少年,一个聪敏伶俐,均是朝气蓬勃,风华正茂。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添了几分欢喜。 随后才是打扮极为稳妥正式的皇后,穿着赤鸦色的长袍,发髻高耸,几分威严端庄。 萧晏坐下笑道“年年今日,劳诸位有心。” 堂下诸位皇亲忙高举酒樽,朗声祝吾皇万岁。 酒过三巡,宴上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少顷,有对自己所赠之礼特别得意的皇亲已迫不及待的向皇上展示起来,因桑朝地域分布极广,西起蛮夷之地,东至无垠之海,北至草原之阔,南至鱼米之乡,皇族子弟也因属地分封等原因遍布极广,送来的贺礼便各具地域特点,如一些农作物和动物只有当地才有,纷繁呈现,看得萧晏也频频点头。 妃嫔乃是家眷,她们所赠的礼物不必展示,但皇子们少不得要祝祷一番。 长幼有序,萧慎先来,他所送的礼物乃是一帖书画,由几名宫监奉于殿前打开,一旁的萧显定睛一看,惊道“这可是素之的明印帖?此帖相传是素之归隐前最后一作,多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影,敢问大皇子从何寻来?”目光中,隐隐有激动之意。 听对画帖颇有见解的萧显如此说道,诸位都起了几分好奇,纷纷将目光移到那字帖之上。 岂料,看了字帖半晌的萧晏却笑了起来“显皇叔,竟连你也被瞒过了。”说着,笑盈盈的看着萧慎。 萧慎忙起身道“父皇英明,此帖确实是儿臣所作。” 闻言,萧显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他不顾礼仪,起身大步来到这字帖面前仔细端详。 萧晏笑道“显皇叔果然是爱帖如命的痴人。” 萧显端详半晌,才喃喃道“大皇子竟有如此笔功,臣等真是叹服,这字帖当费了大皇子不少苦心罢?”嘴上如此,面上痴迷之色却未褪去。 “不止呢。”皇后在旁笑着接道“还请显皇叔仔细看看这字帖的每一行字,皆都暗藏玄机。” 萧显又凑近看,大声道“妙哉妙哉,大皇子真是心思巧妙,竟将祝寿诗藏于其中,如此一来,臣确信此乃大皇子所仿了。”言下之意,方才还是有些不信的。 说完,在场诸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夸赞大皇子天人之资,夸得皇后面上尽是笑意,萧晏也对萧慎点头以示褒奖。 眼看着轮到萧奂,卫缉熙难免有些紧张,萧奂上次回到如云殿时,她也曾问过他可有准备,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已准备好了,要她不必担心,她想着左右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即便是送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这皇上也不可能怪罪,便也由着他了。 如今要拿出来当众展示,她一时有几分露怯,一双眼睛都落在儿子身上。 即便有萧慎珠玉在前,萧奂也并不惧场,站起身道“儿臣想背一首诗,送给父皇作生辰贺礼!” 诸人皆有些意外,这二皇子倒别出心裁,但也太过小家子气,这不过一首诗,如何能送给君王作贺礼呢?不由暗笑这幼小孩童不知天高地厚。 见萧晏点头示意,萧奂便开始了,只第一句,萧晏的神色便微微一怔,眸光随即沉静下来。 听了数句,在场诸人均面面相觑,这首诗怎么从来没有听过?难道是这孩童自行所作,若是如此,倒是神童。 这首诗颇长,许多字词也颇为拗口,典故也用得其僻,但萧奂所背极为流畅,配着孩童干净的嗓音,听得人不由动容。 卫缉熙也不知自己的孩子在念什么,只觉这诗句里似乎饱含着极其厚重的情感,让她也情不自禁的随韵律而感。 萧奂念完,全场静默,却意外无一人夸赞,倒让他有些忐忑,惴惴不安的朝萧慎看去,萧慎朝他点一点头,示意他安心。 上位的萧晏这才回过神来,见萧奂不安模样,招手道“奂儿,你过来。” 萧奂赶紧朝他走去,萧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奂儿你可知这诗是谁所作?” 萧奂立即大声答道“是皇祖父所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先帝笔墨,御笔亲书,难怪不曾有幸听过。 萧晏点头道“正是,此乃朕的父皇特意写给朕的”他似想起当年旧事,思绪万千,静默片刻才道“如他诗中所言,帝王之路,荆棘之路,他虽不忍将朕置于荆棘之上,却不得不为之,但即便荆棘缠身,他亦愿化作利剑,为朕斩尽荆棘。”他一字一句,仿佛字逾千斤,滞了一瞬又道“此乃你皇祖父的遗作。”若仔细看去,可见眼角微潮。 但不知为何,座下皇亲们的神情却是各异,殿上气氛一时颇为微妙,萧显忙劝道“皇上。” 萧晏摆了摆手“无妨,如今朕已登基七载有余,亦已为人父,如今再听父皇这临别之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展颜笑道“多谢奂儿有心,这是父皇今年最中意的礼物。” 说着,又伸手揉了揉萧奂的头,诸人的夸赞声这才响起,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这二皇子萧奂今日出尽了风头。 不知是不是故意,萧晏也朝卫缉熙举起酒杯道“卫美人,朕亦敬你一杯。”言下之意,是敬卫辑熙教子有方。 卫缉熙忙举杯回应。 顿时,殿内诸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卫缉熙身上,大多数都是羡慕嫉妒,其中一道最为刺眼,当属皇后。 。。。。。。 宴会结束,萧晏一手牵着萧慎,一手拉着萧奂,说要带他们去看自己幼时所藏的宝贝,看那步伐有些蹒跚,想来已是醉了。 卫缉熙与诸位妃嫔一道目送父子三人离宴,也随之退出了大殿。 她与如云刚走进主巷,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卫美人留步。” 因这声音是男声,如云当即挡在她前面,卫缉熙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皇三弟萧栎。 不由退了一步行礼道“王爷有礼,不知王爷有何事?” 萧栎的面孔在月光下的照耀下有些瘆人的惨白,连带着面上的笑容也有了几分诡异之态,使他原本并不输于萧晏的容貌显出几分阴暗来。 看得卫缉熙心中一阵发怵,甚是防备。 只见他走近了几步道“卫美人,今日二皇子好风光啊,当是卫美人教导有方,竟能寻来先帝遗作助兴。” 卫缉熙低头道“多谢王爷夸赞。” 萧栎笑道“夸赞?美人莫要会错了意,本王不是夸赞。”他又逼近几步“美人可知此诗因何而起,诗中荆棘又为何物?”他目光灼灼,似要看进卫辑熙内里“若美人不知前情,还是不要贸然提起,以免伤及无辜,害人害己!” 卫辑熙被他语气所惊,立即道“是,嫔妾无知,多谢王爷提醒。” 萧栎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才道“其实美人颇得皇上宠爱,何至于此。” 卫辑熙并不接茬,回道“嫔妾位卑人微,劳王爷费心。” 萧栎道“位卑人微,若本王所记不错,中秋之夜,皇兄可是为你抛下了一众嫔妃罢。” 卫缉熙面上一紧“嫔妾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萧栎呵呵一笑,倒有了几分恶意“卫美人不必如此排斥,当日皇兄许是有些醉了,安排得并不十分周全妥当,暖阁外人来人往,本王只需稍稍打听,便知当日假山后。。。” “王爷!”卫缉熙急道“王爷可是忘了当日皇上所言?” 萧栎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笑容更显得意“圣上之言本王当不敢忘,无需美人提醒。” 卫缉熙后退道“还请王爷恕罪,嫔妾先行告退。” 萧栎笑道“美人不愧出自卫家,言语自带几分刚烈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如今卫家家主卫朝霁重病垂危,卫家各房势力交织上阳,极力争夺家主之位,此番动乱之下,卫家许是难有昔日之势,美人还需谨慎些的好,不要平白失了圣意,还蒙在鼓里。”说完,便转身离去。 留下卫辑熙与如云面面相觑,卫辑熙才道“如云,他方才所言,是说我父亲病了?” 如云也点头道“是” 卫辑熙一时怔怔“怎么不见有人传消息进宫来,若真是病重,我也好去探望一二。” 如云忿忿道“美人,卫大人虽为美人之父,却数年对你不闻不问,但凡他肯出手相助一二,美人你在宫中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人?如今这般,美人还是不要管的好。” 卫辑熙摇头道“父亲权势在手,安康体健,我自不必挂牵,但如今重病缠身,前路不明,身为子女却不能不顾。且我一直在想,许是我入宫前因何事开罪了父亲,才让他对我这般,何况,既为人子女,岂能因父母之失而有悖德之举?”说着,她朝如云殿走去“我们且回去,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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