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团圆

将至中秋。　　　　往年中秋节庆前十日，后宫高品阶的嫔妃皆可邀家人进宫团聚，在皇子所读书的皇子们能回到母妃身边享一日团圆，随后一同参加中秋宴，以示家国团圆之意。　　　　皇帝的一日团圆，自然是与皇后和大皇子萧慎共度。　　　　兴庆宫中，皇后站在案前奋笔疾书，大宫女初雪正指挥着殿中奴役打扫清点宫殿。　　　　不多时，有膳房的宫监送了单子过来，初雪接到手中看了看，恭敬的走到皇后身边道“娘娘，这是膳房送来的团圆宴菜单，请您过目。”　　　　皇后放下笔，接过道“皇上爱吃的菜可都备下了？”　　　　初雪连忙点头“都备下了。”　　　　皇后仔细看着菜单，伸手指点一处道“怎么有道酒酿丸子，皇上不喜那味道。”　　　　初雪小心回道“听皇子所的膳司说，大皇子极喜爱这道菜，奴婢便擅自做了主张。”　　　　皇后愣了愣道“萧慎喜欢？”　　　　初雪回道“是。”　　　　皇后望着初雪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明白了什么，叹气道“萧慎这孩子入皇子所太早，性子又有些拘谨，如今他喜欢什么，不喜什么，我这做母后的竟全然不知了。”　　　　初雪见皇后眉宇间似有失落，忙道“大皇子虽拘谨，却格外懂事，时常派身边奴才到兴庆宫来问娘娘安好，读书也分外用功，常得太傅夸奖，为娘娘挣颜面呢。”　　　　皇后笑道“嗯，萧慎是个懂事的孩子，罢了，这道菜便留下，摆得离皇上远些。”　　　　看了会儿又道“怎么没有桂花糕？”　　　　初雪张了张嘴，还是低头道“是奴婢疏忽，这便加上。”　　　　皇后将菜单递还她手，初雪又道“娘娘，听说皇子所明日便不上课了，可要早一日接皇子回来。”　　　　皇后已提起笔，摇头道“不必，虽不上课，他也可留在皇子所温书。”　　　　初雪应了声是，默默退出了殿门。　　　　见她出来，守在殿外多时的萧慎随身宫监沉喜赶紧迎了上来道“初雪姑姑，如何，皇后可让大皇子明日回兴庆宫？”　　　　初雪笑道“皇后娘娘也想大皇子得很，但想着大皇子要为皇子们做表率，便请沉喜公公转告大皇子，明日还是在皇子所安心温书的好。”　　　　沉喜顿时垮下了脸道“我若这么回禀大皇子，他嘴上不说，心中定会郁郁不乐。”　　　　他看着初雪道“姑姑，大皇子近日格外努力读书，常得太傅夸奖，但他最想的，是得皇后娘娘的褒奖。”　　　　初雪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近日重拾六宫之权，事务繁多，你回去也劝慰一下大皇子罢。”说着，又从怀中摸了块碎银给他道“莫垮着脸，要高高兴兴的回大皇子。”　　　　沉喜得了银子，脸上有了点笑容，只好道“初雪姑姑，明日时辰到了，可一定准时来接啊。”　　初雪连忙点头“知道了，去吧。”　　　　望着沉喜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初雪叹了口气，往御膳司去了。　　　　同日清晨，宫监来如云殿传，可去接二皇子回殿。　　　　卫缉熙喜出望外，如云外出未归，便命如月前去迎接，自己在殿里将这些时日准备的吃食都搬出来，摆到桌上。　　　　搬了一阵，她喜滋滋的望着桌上东西傻笑，这许久未见，她想萧奂得紧了。　　　　忽的，殿前传来沉禄的通传声，卫缉熙自言自语道“这个沉禄，萧奂回来，竟还通传起来了。”　　　　嘴上虽如此说，身子却是欢天喜地的冲出了殿门，正好见蓝衣的萧奂迎面走来，见了她，喊了声娘，一副乖巧模样。　　　　卫缉熙立即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将儿子抱个满怀，结结实实的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疯狂表白“儿啊，娘亲想死你了，你可算回来了。”　　　　她双臂用力将萧奂环抱起来，一边抱一边朝殿里走，嘴里道“娘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全是你喜欢吃的。。。。”　　　　未曾想，她怀里的萧奂竟然有些抗拒，左躲右躲的不肯让她亲个爽快，卫缉熙心上疑惑，手上却是搂得死紧，嘴上也没停下。　　　　忽听到一声咳嗽，不由回头一看，望了发出咳嗽声的如月一眼，正要说话，又觉如月的神情有些古怪，她正不解，当目光落到如月身旁之人身上时，立即被吓了一跳。　　　　如月身旁之人正是大皇子萧慎，一身绛红袍子，正神情复杂的望着她。　　　　吓得卫缉熙立即将萧奂从自己怀里放下，紧张道“大皇子？！”　　　　萧慎并不回应，目光在她与萧奂身上来回游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这般模样，卫缉熙一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萧奂拉了拉她的手道“娘亲，大皇子殿下今日来如云殿作客可好？”　　　　卫缉熙心道，儿啊，你人都带来了才问可好，你这不是坑娘吗？忙点头道“好，甚好。”再次向萧慎行礼道“大皇子殿下好。”　　　　萧慎似才回过神来，盯着她面上道“卫美人好。”　　　　与萧晏太过相似的面孔近在眼前，卫缉熙本能的有些抗拒，只好低头对儿子道“还不请大皇子入殿。”　　　　萧奂立即上前去拉萧慎的手，萧慎并不抗拒，两个孩子便手牵手的进殿去了。　　　　留下卫缉熙望着如月，两人面面相觑，如云不在，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半晌，如月开口道“大皇子殿下身份尊贵，美人你要小心伺候，快进去罢，我去沏壶茶过来。”　　　　卫缉熙认命的点了点头，进了殿。　　　　殿内，萧慎正在萧奂的带领下左看右看，萧慎的目光一一扫过这狭小又陈旧的宫殿，平淡无奇的殿内摆设，以及殿内那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后，又看向朝他们走近的卫缉熙，那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卫缉熙觉得浑身不适，却无可奈何。　　　　上前陪笑道“请大皇子殿下过来坐，用些糕点。”　　　　萧慎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因是回到自己殿中，萧奂随意洒脱得很，话也更多，拿起一块兔子形状的糕点对萧慎道“大皇子殿下，这是豆沙馅的，是我乳娘做的。”　　　　又拿起一块老虎形状的糕点道“这是莲蓉馅的，是如云姑姑做的。”　　　　最后拿起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动物糕点道“这块，一看就是我娘做的，你别看它不好看，可好吃了。”　　　　说完，递到了萧慎面前，萧慎望了眼这块丑兮兮的糕点一眼，又看了眼一旁的卫缉熙。　　　　不知怎的，卫缉熙竟无端有些紧张，萧慎拿起那块糕点道“这模样的糕点本宫吃过，确实比那些好看的糕点更加香甜可口，想来是包含了卫美人一片慈母之心的缘故。”　　　　一番话说得卫缉熙微微面红，竟有些期待他吃上一口，萧慎见她这般神情，便张嘴吃了一口，轻轻道“确实不错。”　　　　她才放下心来。　　　　她忽然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对这大皇子的一举一动竟是格外在意，难道，竟是因为他太像萧晏的缘故？忙站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晚膳如何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萧慎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让她走得更快了些。　　　　去小厨房躲了半晌，待卫缉熙和如月返回殿里，桌上的糕点已被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那萧慎竟学了萧奂，两个孩子一起并肩躺到了窗边软塌上，摸着肚子，一幅满足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那皇子的气势。　　　　卫缉熙望着这场景，露出个释然笑容，不过是个孩子，她之前别扭些什么呢。　　　　少顷，如月端来晚膳。　　　　两个孩子立即围坐过来，因大皇子在，如月便在旁伺候。　　　　卫缉熙忙着给萧奂的排骨剔肉，扁豆剥壳，忙得不亦乐乎，如月也不曾闲着，利落的伺侯着萧慎。　　　　萧奂冲着卫缉熙眨眼睛道“娘亲，今日团圆，不把米酿拿出来喝吗？”　　　　卫缉熙想也不想，立即摇头道“不行。”　　　　萧奂翘起嘴道“娘亲不是说过，过节可以喝一杯吗？”　　　　萧慎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道“卫美人，可是藏了私酿？”　　　　卫缉熙一愣，这大皇子好会打官腔，忙道“不算酒，只是米酿而已。”　　　　见萧慎脸上掩不住的新奇之色，想是没有尝过，心中微微一动，便扭头吩咐如月道“如月，去把米酿端过来。”　　　　如月摇头道“美人，不可。”　　　　卫缉熙似想起什么道“无妨，只喝一杯即可，况且，我还未谢端午宴大皇子殿下通知如云送我回殿之恩呢，是吧，殿下。”她依稀记得自己当日可是晕倒在萧慎面前，若不是他通知如云，自己怕是要在偏殿躺上一夜。　　　　闻言，萧慎微微一愣，望着卫缉熙张了张嘴，低声的“嗯”了一声。　　　　见状，如月抬头看了萧慎一眼，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出去拿了。　　　　米酿一来，卫缉熙亲自斟了一杯送到面前道“敬大皇子殿下。”　　　　萧慎也不客气，点点头，抬手一口干了，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萧奂在旁见了，忙喊“娘亲偏心，快也给我满上。”　　　　卫缉熙笑道“是，也给你满上。”　　　　很快，便对影成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