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空气染着潮气,带着点初春的寒意一同从皮肤沁入骨子里。 昶园分为复式商品楼以及别墅区,温戚一家住在商品楼区域最里端、最为安静的第九栋,五层,季也初在小区门口保安处接通了九栋五楼住户的电话,确认过她的身份,保安放行。 J市的土地寸土寸金,尤其是市中心,其次便是外围逐步郊区城市化的一带地区,昶园便坐落在后者的范围内。 既然金贵,开发商当然要让每一块土地都物有所值,尽最大的可能性利用到,但又因选择在郊区居住的人大多挑选住处的最主要条件就是环境,因此昶园的绿化面积放眼望去并不小。 一般小区内部都有规划好停车位置,一户人家1-2块停车位,多则卖给其他人家。季也初除了一个半月前来过一趟外,这不过是第二回,对昶园不甚熟悉,索性将车子停在大门旁边的公共停车场,避免占了别人的地盘。 昶园占地宽敞,季也初足足走了十分钟才九栋单元楼,却在楼下意外看到一人,有几分不确定,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迟疑喊道:“耳耳?” 姜以耳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一跳。 周末小区来往的人多,每每经过的人都会看她一眼,这种安装了电梯的复式商品楼,要有指纹或是对应的磁卡才能抵达相应楼层。大多人路过的人只以为她是进不了家人才在这儿等着,是以掠过她一眼就匆匆离开。 姜以耳也完全不在乎旁人投过来的好奇眼神,照旧自己蹲自己的,只是没想到会有认识自己的人出现,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是季也初,恍然大悟地眨巴了几下眼:“也初姐姐。” 然后慢吞吞站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对方过来,缓和因蹲了十几分钟而带来的强烈酸胀感。 季也初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儿?” 周日不应该是他们学校高三学生的上课时间? 姜以耳听她见面就一针见血问出关键问题,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学校想好的借口在她面前实在是没必要。 季也初原本还耐心地等着小朋友的答案,以为她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但是没过一会,就猜到她会连课都不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我今天要来?”季也初挑了挑眉问道。 姜以耳扭捏了半晌,才觍着脸点头,觉得自己明知道对方跟温戚不是那种关系还吃醋,真的是太丢脸了。 季也初听着她低低地“嗯”完之后不好意思还看自己,有些好笑地低声骂道:“是不是傻?” 关于温戚和姜以耳的所有事,就属她最清楚不过。 两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在她看来就算是互相喜欢也扯不上什么违背伦理,偏生两人母亲死活不同意,才察觉到他们的苗头,立马就找温戚谈话,直白表明不准让温戚有这些不三不四的心思,否则就把姜以耳打包送去国外。 姜以耳还未成年,在宋蕴这个法律上的监护人之下,有的是方法让姜以耳如宋蕴所言,送到国外去读大学。 要不是两人私底下偷偷做过亲缘鉴定,温戚都几乎要觉得姜以耳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无可奈何之下,温戚只能请求季也初跟她搭一台戏,起码等到姜以耳有自己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摆脱监护人。 一开始温戚还想瞒着姜以耳,毕竟两人虽说对某些是心照不宣,却仍旧是未挑明的状态,只是季也初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打着为女人好的旗号,瞒着对方折腾一大堆的行为,便劝他最好将事情的起因结果一一向姜以耳坦白。 怎么说女人最懂女人呢,哪里有男人想的这么脆弱。 好在姜以耳也知道以她这种翻不出宋蕴手掌心的年龄,就算反抗也无济于事,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并且十分乖巧地配合,就是有些埋怨温戚居然瞒了她大半个月。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段时间温戚跟吃了……咳,一样,说变就变,害她白白伤心了这么久不止,还浪费了如此宝贵的黄金复习时间。 姜以耳挠挠头,乖乖认错:“我就是脑子一热。” 季也初调侃着又问道:“你是不相信温戚,还是不相信我?” 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姜以耳还是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相信的。” 她不过是不相信自己,在温戚心中的地位足以与亲生母亲抗衡。 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季也初被她这种如临大敌的反应逗得弯了弯唇,正要开口说一起上去,抬眸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 季也初跟温戚是十多年的朋友了,高中同学,后来又不巧上了同一所大学,入了院会的同个部门,简直孽缘。 见温戚只跟自己对视了一眼,一认出来自己面前的人是姜以耳,直接就把她当做透明化,眼睛死死黏在姜小朋友身上。 她心里叹息摇头,下巴微微往他那个方向一抬,冲姜以耳低声提醒:“你哥。” 姜以耳顿时僵硬住。 要说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温戚妥妥排名第一,不说一声偷偷回来,她敢打包票,温戚一会第一反应一定是—— “姜、以、耳!”温戚语气沉沉的一字一顿喊出她的名字,“你为什么现在不在学校。” 祈使语气。 姜以耳整张脸耷拉下来。 “我书本忘了带过去了。”姜以耳转身小小声说。 温戚盯紧了她,姜以耳被他眼中的质疑照得心底发毛,努力摆出无辜的表情,结果下一秒冷不丁听到他嘲讽道:“说了你没带脑子,你还不信。” “……” - 一脸敢怒不敢言地憋屈着跟温戚上楼,回到去时温承钦已经在家,换了家居服正在泡茶,以姜以耳对他的了解,估摸着他也是刚回来半个小时以内。 二老听闻到动静,动作一致地朝门口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欢迎季也初的到来,就被磨磨蹭蹭地跟在两人身后的姜以耳吸引了注意力。 “耳耳?”宋蕴低呼。 “妈……”姜以耳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地将整个人缩起来了,没想到还能这么快被发现,没等两位长辈盘问,她率先选择坦白从宽,“我落了一本辅导书在家,明天要用,就请假回来拿了。” 宋蕴倒是对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那你怎么不打电话让你哥给你送去?这么跑一趟多浪费时间。” “呃?”姜以耳愣了愣,反应极快回道,“哥今晚不是没空吗?” 此话一出,宋蕴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问题,虽还是觉得让温戚去送比她这么回来利索得多,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开始接待季也初。 一直到几人晚餐结束从餐桌转移到客厅茶几,姜以耳才反应过来,今晚季也初过来,就只是很单纯地跟他们坐在一块扯扯家常,丝毫没有提及中午时宋蕴与温戚所说的,商量结婚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姜以耳的错觉,总觉得温承钦在不动声色的把宋蕴一开始就提出的、关于温戚跟季也初感情方面的话题,慢慢转移到另一个毫无关联的方向,然后掌握话题主动权。 聊天中途,宋蕴让姜以耳把车厘子拿到厨房洗了,姜以耳没来得及应下,就听到温承钦插话道:“温戚你也进去帮耳耳忙。” “洗个水果而已。”宋蕴紧随其后打断。 她现在是非必要情况,都不想让温戚跟姜以耳单独呆在一块,更何况厨房那种小地方,关上门就是密闭空间了,厨房门还背对着客厅,固然是对温承钦这个提议不满意:“用不上两个人吧?” “温戚去搭把手,”温承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直接下命令,“不然以耳耳洗东西的速度,一颗一颗来,明天能吃上都算快了。” 姜以耳:“……?” 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她怎么就被嫌弃了? 人在沙发坐。 姜以耳懵逼三连。 倒是温戚淡淡“哦”了声,爽快答应,拉起姜以耳去干活。 昶园所有房子的隔音效果都很好,两人一进厨房,客厅里的声音就只余若隐若无的几缕。 从冰箱翻出一盒车厘子,姜以耳有意跟温戚多呆,想了想,伸出拇指跟食指捏起一颗,放在水龙头下动作温柔地清洗。 温戚:“……” “你在给它洗澡吗?”温戚问得真挚。 姜以耳差点没一个用力把指腹下的车厘子掐个稀巴烂:“要听爸爸的话。” 温戚嘴角一扯,没理她这种时不时的发神经,把沥水篮拿过来放到她手边,然后就倚着流离台,看上去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 看她忙活了小会,才冷“呵”一声:“你逃课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姜以耳眼都不抬:“都说了是请假回来拿书。” “屁,”温戚不留情面地戳穿她,“你根本就没带书回来。” “我带了,”姜以耳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真诚道,“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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