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万象镇

黑曼巴先生第三章　　　　桀泽／著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猫眼外是那个今天早上在楼下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他依旧穿着灰色的衬衣，黝黑的额头上有几条皱纹，看起来异常凶猛。　　　　赵谟稍微放松了一点，将腿横在门边，以防门外的人猛推进来，打开保险栓开了一点儿门缝，外面的人估计只看得到她的眼睛，她问道：“有事？”　　　　中年男人在裤袋里摸了摸，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儿手链，款式陈旧，颜色黯淡，看得出这是用了很多年的东西了，他用粗哑的嗓门问道：“这是你丢的东西吗？”　　　　赵谟认得这串手链，几个小时之前还戴在手腕上，刚刚洗澡的时候没找到，还以为被自己放在了包里。　　　　“是，谢谢你。”她大大方方地道谢，伸出手。　　　　中年男人却并没有把东西放到手上，他摸了摸下巴上粗糙的胡茬，精明的眼睛打量着赵谟，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姓程，你可以叫我老程。”　　　　他的语气让赵谟不太舒服，但毕竟手链还在他的手上，赵谟放缓了语气，随便扯了个姓：“我姓徐。”　　　　中年男人交出手链，说道：“徐小姐，我就住在你对门，有事儿可以敲门。”　　　　老程回了304，屋内有淡淡的烟草味，如果不开灯，不会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阿擎，确实是她。”老程开口。　　　　那个被称作“阿擎”的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脸隐匿在黑暗里，无法看清，就像黑夜里一条无声无息的黑曼巴蛇。　　　　“早上那一眼不能确定，但这次肯定是她没错了，她说她姓徐...”说着，老程将一张照片放在阿擎面前的茶几上，照片里，一个女孩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镜头，长得很普通，但是眼睛亮亮的，就像黑夜里的星星。　　　　沙发上的人嗤笑一声：“徐？”　　　　赵谟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只开了床头一小盏台灯，又将那串普通的手链挂在手上，就着灯光观察。　　　　微弱的灯光穿透小块的玉石，手链的带子已经有一些磨损，红绳变得灰暗。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脑海里慢慢闪过新闻的报道、阅后即焚的邮件和模糊的小学照片，决定明天去一趟那所小学。　　　　小学在X市的北边，赵谟背着一个包，踏上一辆市际车，车子很快发动，她拉起帽子盖住脸睡了一觉，车子摇摇晃晃了四十五分钟就到了，她被司机叫醒的时候，车上的人都下完了。　　　　赵谟跳下车，将帽子撸下脑袋，面前竖着一个蓝色的大牌子，上面写着：终点站，万象镇。　　　　万象镇是个很小的地方，教育设施简陋，人口少，所以在当时，那个小学校长的企业干得风生水起，小工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企业会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迅速缩水，到最后入不敷出。　　　　简陋的终点站内有一个司机休息室，赵谟背着包走过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正好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司机走过来，手上拿着茶杯，看起来年纪四十多，看起来挺面善的，赵谟马上叫住他，向他问了个问题：　　　　“司机师傅，等一下可以吗，”司机点点头，示意赵谟继续说下去，“请问您知道万象小学怎么走吗？”　　　　司机前一刻脸色还挺好的，听见是问万象小学，脸色立马不对了，他将茶杯换到另一个手，冲赵谟挥了挥，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这没有这个地方。”　　　　赵谟试图解释：“就是几年前被烧毁的那个学校...”　　　　司机态度冷淡：“走吧，没这个地儿。”他一说完，就立马钻进了休息室。　　　　司机在撒谎，赵谟心里浮起一个疑问，就算当年万象小学的事情被压得低，至少万象镇的人总该知道点什么，为什么提到这个地方，这个司机会闭口不谈呢。　　　　赵谟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万象小学的地址，从包里找出一只黑笔，抄在手掌心里，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地图导航，但是万象镇比较偏僻，地图导航时常出错，她绕了几个大圈儿才找到这所几乎变成废墟的学校。　　　　周边是一条柏油马路，不宽，学校后面是一个修车厂，最近的只有几家小卖部，这里可能是因为地处偏僻，才让这片废墟留了下来。　　　　照片中的学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只留下一些被烧得黑乎乎的地基，绿色的杂草从缝隙里疯狂生长起来，已经没有丝毫往日的辉煌。　　　　赵谟慢慢地扫了一圈儿周围的建筑，这条路上不远处就是一排小店铺，只有两家半还开着门帘，暴烈的阳光照射到柏油马路上，好像隐约发出滋滋的声音，她拉起冲锋衣的帽子遮住半张脸，往其中一家店铺走去。　　　　第一家是一家小吃店，破旧不堪的招牌已经有些褪色，上面写着“老谢麻辣烫”。　　　　店里开着空调，只有寥寥几个人，老板拿着一把蒲扇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棕色汗衫，摇蒲扇的那只手纹了半臂的龙，眼睛正盯着放在店里角上的一个小电视机，电视里在放港剧《法证先锋》，案子正讲到高潮，配音十分诡异。　　　　外面的天气着实炎热，赵谟一进去，冷气就往她的脸上冲，好似当面撞上一块冰，别说有多爽了。　　　　老板一见有人进来，边大声吆喝，“吃什么呀，姑娘？”　　　　赵谟选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将背包从身上解下来，往兜里掏钱，说道：“一碗青菜肉丝面，谢谢。”　　　　老板马上往门帘内喊了一声：“青菜肉丝面一碗！”，说罢，便又将视线移到电视上去，好像几百年没看过电视一般，眼睛都快粘上去，骂了一句：“一个看就是这个人干的，磨磨叽叽的这电视。”　　　　赵谟正好给老板钱，她走到柜台前，用手扣了扣木制的柜台，将一张二十元纸币放在面前，提醒那个老板道：“再加一瓶矿泉水，”见老板依旧盯着电视，便加了一句：“凶手是白大褂医生。”　　　　老板不相信，拿牙签剔了剔牙齿，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赵谟，问道：“你看过？”　　　　“没有。”　　　　电视画风一转，隐藏在暗处的警察一个飞扑，将白大褂医生一把摁倒在地，闪闪的手铐立马铐在了医生的手上，医生反抗无能，原形毕露。　　　　面店老板哟吼了一声，将面前的纸币收进抽屉的钱盒里，丁零当啷从里面找出几个硬币来，扔在赵谟面前，是找她的硬币，他的左手上挂了一串碧绿的翡翠，右手一串玉珠子，耳朵上戴着的也是玉质的耳钉，看样子不像是个开小店铺的普通店主。　　　　赵谟随口似的说道：“老板，你这店面应该开了不少年了吧。”　　　　“六年了，也不长也不短。”　　　　六年，正好是符合小学被烧毁的日子。　　　　“可这生意...”　　　　老板挥了挥手，“嘶”了一声，眼睛微眯着不知道看向何处，看起来像在回忆旧事，说道：“要是差钱儿，就不会开这店哩，还不是...”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话便戛然而止了，应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不太好，缓了缓，往旁边呸了一声，这老板估计也是个话匣子，这话像倒豆子一般往外说，“要不是这个破糟学校，我老婆年纪轻轻就，吗的，想想就上火气...”　　　　赵谟正听到重点，店里就又来了人，推拉门开了又关，老板又像刚才那样吆喝了一声：“吃什么？”　　　　赵谟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走上一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短袖，身材很高大，手臂肌肉匀称，指节修长，皮肤很白，他的脸很好看，有一种让人凝神静气的温和感。　　　　赵谟心里评价：让人放松警惕的男人。　　　　也许是男人感受到赵谟注视的目光，他转过头，温和的眼神落在赵谟的脸上，然后将整洁的十元纸币放在桌上，低沉的声音说道：“和她一样。”　　　　老板诶了一声：“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说了反而心里不舒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