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雅放了才拿上手的花棚安慰她道“二舅太太是出了名的宽厚人纵是眠云略有些个不得当的地方想来二舅太太也不会多加怪罪的。”

云莺指着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剥着泡了半日的杏仁皮呢,听见话就道:“姑娘让你陪她到书房去你非要回来瞧什么。回来了又摆这么一付苦脸出来给谁看呢。都是咱们林府的人出面二舅太太就是要打要骂这也隔着府呢……怪不到你们头上来。”

闲雅就嗔着打了她一下“你这嘴也真是……先头人来还是你巴巴地叫她送茶送果子过去书房的。这事本就得咱们出面,让她们去说,怎么说呢?从来只有主子给下人立规矩的,几时见过下人给主子讲规矩的?就刚才说的,咱们出面,这隔着府呢,总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拿咱们如何的。让她们去说,一个不好许就是发卖了都有的。谁还为了盒胭脂就不要命了?”

紫鹃听得心下发苦,她一家子都在这府里,她哪里敢这般行事纵是不顾着她自己也得想着家里吧。并不是每一个家生子都活成了赖大家的样子由奴才活成了主子。

理是这个理儿叫闲雅这么体贴人意地一说,似紫鹃这等贾府出身的,总有种姐妹们在前面挡事,自个儿在后面白占便宜的感觉。心下总有些讪讪地不得劲。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房前小丫头喊了声,“宝玉来了。”几人打了个眼色,仍是紫鹃上去迎了,笑道:“今儿怎地回这般早?”

宝玉笑道:“老太妃召王爷进宫,是以散得早了些。林妹妹在做什么呢?”

紫鹃笑应道:“在书房里临贴子呢……”

宝玉抬脚又往外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了,回头问道:“我听青鸾说方才你们屋里为今儿送的脂粉同人吵起来了,可有事?那些东西也不值当几个钱,你们别理那些婆子,我那还有些淘着的胭脂汁子,过两日淘好了给你们送来,可比外头的好使。”

闲雅按着云莺的手站起来,给宝玉福了半个礼,笑道:“这可多谢宝玉了。并没有什么事。”

宝玉见她们一团和气,只当并没有什么事。转头仍寻黛玉说话去了。

吴嬷嬷理论规矩的赛场输了头筹,是以在肚里千回百转地打点多少应对规矩的说辞,准备在自家太太面前寻回些面子。可待林顺家的,噢,就是月梅,同自家太太开了口,吴嬷嬷才发现,她还是得打没准备的仗。

“……今儿来呢,一是给二舅太太请安,这二呢,”林顺家的笑着瞧了吴家的一眼,“也是赶巧了,我来时正碰见吴姐姐到咱们屋里送丫头们的脂粉头油……”这又一顿,吴嬷嬷只被她一瞧两瞧的,只瞧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咱们府上与贵府到底是至亲,这有些事,我们见着了总不好当不知道,平白瞧着贵府吃亏,倒失了亲戚间的情意……您是知道的,我男人现管着咱们府上在京里的几个铺面,其中就有这脂粉铺子。是以于这行上面,我倒也知晓几分。今儿在姑娘屋里遇见吴姐姐,听她说府里丫头们用的这等脂粉……”她说着一抬眼,那边眠云就将帕子里包的粉、胭脂、头油一一拿出来摆在小几上后面几样是有小丫头后头赶上来偷偷塞给她的。

“……这些东西在脂粉行里可算是最次一等的货色了,就那粉,只怕一个大子儿能买上半斤。那头油,成色不说也罢,还居然只得半瓶……吴姐姐一听我说这东西不妥,也是吓得不行,只怕她家男人上了当,让我给她撑撑眼。……这是自家亲戚的事,我能不管嘛当即就按着吴姐姐说得量估算了下,哎哟二舅太太,你是不知道,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单就这一回的货,若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怕贵府最少都抛费了八成……”林顺家的边说,边打袖笼子里将那叠子账子抽出来也往几子一放,轻轻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王夫人没动几上的东西,只含笑转头盯了吴嬷嬷一眼。

吴嬷嬷站得越发地躬背含胸,不敢抬头。太太这里,她回回亲来送的银子,还能不知道送的多少么……也只得三成罢了。

……如今这事儿算发了。

回屋的路上,眠云瞧着四下里没人,就悄声地问林顺家的,“好姐姐,二舅太太也没说要拿那姓吴的怎么样呀,你不怕她将那姓吴的就这么放了?”

林顺家的笑睇了她一眼,“你只瞧了二舅太太的脸色,你没瞧瞧那姓吴的脸色?……我才不信那姓吴的这么干净,这种人,心早就养大了,对她那主子也未必有多少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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