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还是姐姐你能干,轻轻松松就将那姓吴的装袋子里了。先头来时,我只当要理论规矩呢,还将那大概用得着的规矩在肚子里反复念了几遍,谁知都没用上呢,这差事就办好了……”

“你知道为什么是咱们俩个来,却不叫紫鹃她们来?”

“知道呀,她们一个府里的,只有主子给下人立规矩的,怎好叫她们去给主子讲规矩。”

“瞧着也不傻呀。”林顺家的挑挑眉,促狭道,“你即知道不能以下犯上,怎么就不会触类旁通一下呢……下人不能同主子讲规矩,难道小辈就好跟长辈理论规矩了不成?咱们姑娘到底是她子侄辈……”

……

要说那吴嬷嬷也是个人物,虽说在王氏跟前露了馅,却生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罪责降到了最低。

她先是赌咒发誓,说只往黛玉屋里才是全送的这等货色,其她自家主子屋里却是万万不敢的如此,俱是按上等成色供的王氏一问自个儿屋里的丫头即知这话拿到王氏、凤姐屋里自是真的,给哪个屋里假的次的,也不敢给当家的屋里这些个呀,人家这近水楼台的,主子耳边多一句少一句,就可以要了她的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是。

这等话王氏能入耳,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了。这即用在正经差事上的银钱多了,那贪公账里的银子自然少了,最终贪下来没进供给太太自然更少总不会是贪得比供得多了。自然,贪的部分还是得吐些出来进供给太太的,只是这点代价比起林府人等想让她承担的,已经少得多得多了。

即被问了罪,自然要赶紧的将功补过。吴家能管着这么件肥差,这吴嬷嬷自是王氏的心腹。她瞧着几上那一摞账页,同王夫人道:“太太是知道我的,最是笨嘴拙舌的一个人,先头一时不查,叫那一屋子的丫头们拿捏住,不仅没给太太分了忧,还让太太跟着受累了一回,实在是我的罪过。只是我来时,听那群没大没小的丫头们嚷着,她们好不容易逮着这个错处,明个儿还,还要到老太太面前邀功……如今这府里,说是琏二奶奶当家,可谁不知道这里里外外,都是靠着太太拿主意……”话说三分怕满,调唆主子也是门艺术,老娘我吃得盐比小丫头们吃得米都多,跟我斗……

宝玉今日是往北静王府赴宴,北静王爷近来纳了位新宠,很合他的心意,是以今日摆了几桌与她做面子。这位小星貌美有才,出来见人也是落落大方,席间又与众人唱和了两句,一时被众人引为才女,同贺王爷有福,得如此美女红袖添香,等等。

黛玉得知外界的渠道实在有限,是以连宝玉说得的这些也是爱听的,百句废话,总有些有用的,比如,召北静王进宫居然是老太妃?……

她耐心听着宝玉絮叨,对他背下来的众人在席上的诗词也偶一取笑为乐。宝玉却忽忽地来了句,“可惜此女瞧着虽有些灵秀之气,大抵只用在了皮囊之上,细看也不过尔尔……”

黛玉难得听他如此评价女子,不由奇道:“这是何故?”

原来宝玉席间更衣时,瞧见那女子为了丫头失手落了她的簪花,竟拿发钗去刺那丫头的手臂等处。宝玉几曾见过这个,回到席上面色就有些不好。

因是小宴,众人凑趣,皆风雅地取了王府备的鲜花簪了取乐。那美人返回席上时,见有客人头上的花有些败了,遂唤了人来为客人更换,只说那花已脏了。

宝玉心头不快,就借着此事发声,只说这花乃天地灵气所聚,又托生在这王府富贵之地,得多少时日方得这么一朵,如今呈于人前,我们只当小心呵护,纵是花朵娇嫩,不耐把玩。也该在其后好好收了葬了,且莫唐突了这世间造化。

此等言论一出,众人惊为奇谈。有人感怀,有人赞叹,也有与之争论的,只说天下间哪有此等爱花痴人,竟然还为花立冢……

黛玉先时还听得有趣,现下却不由冷下脸来,“宝玉,你是说,你与外人提起我来?且还将我日常所行之事,所做之文传于外人了?”

宝玉一时口快将此事说了出来,心知不妙,又见她脸色不豫,忙忙地想要补救,“……就连王爷,也亲口赞你钟灵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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