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战成名。
但并非再无对手。
本来她与宝玉屋里的一应事物都是等人送上门的如今出了这样一名声若说与往日不同的就是送的按时保量了。
秋季的衣物送来时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挺高兴,包括那些贾府出身的她们以往得的衣物其实也并不十分妥贴不过是较林府出身的略好些。因为她们私下总有些旧情让她们可以当时或过后同下面的婆子讨上几分面子换些更合适的罢了这些黛玉以往并不大清楚这世上到哪里都有拉帮结派的,更不论她屋里的贾府派与林府派早就壁垒分明。
黛玉瞧着她们高兴,又见领回来的料子较往回要好上许多,颜色也多是小姑娘们喜欢的桃红柳绿。知是管事婆子买了她个好,也是不欲与她为难的意思。人家即全了规矩,又卖了人情,她也大大方方地派了回赏,只当接了这个人情。
似这等两厢高兴的事并不常有。轮到送胭脂水粉的吴婆子来时,两厢里就都没个好脸色了。小丫头们怎么痛快怎么说那吴婆子的脸色就越来越黑。
“这胭脂那是人用的,硬成这样,哪里抹得动……”
“……这胭脂就是这个特点所以才不容易掉色嘛……”
“啧啧这粉也是也别说是粉了都成砂子了,上回我实在没用的,抹了点,瞧瞧,这儿,瞧见没,都给划出血印子了……”
“……就你丫头这张脸,五粗三糙的,往回用过这么好的粉么?还砂子呢,能给你那脸皮磨得细了,你还得谢我呢……”
“哟,您说的可真占理儿,可这胭脂,一盒才几片,反正这盒只十四片那瓶头油才开,也只一半……”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们,你们仔细瞅瞅,这成色,这质地,也就比姑娘们用的差一线线了。这些可是京里有名的保瑞春出得上等货色,你都当是那些小铺子里的便宜货呢,好不好的给填个满,哄哪些没见识的乡下人?那一盒的价钱还不如这一片的呢……要我说,你们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你们还能在这儿挑三拣四的,外面却不知有多少正经人家的姑娘小姐没这个福分用得上呢……也就是咱们家老太太、太太宽厚,那你们这些丫头都当小姐供着了呢。只是要我说,咱们这些奴才就算得了三分体面,那也是主子们赏的,要是那知事的,就更该安安份份地当差,可别再这么不懂事,调唆着姑娘闹脾气使小性,小心折了福气……”
这长篇大段的一席话说下来,还真的唬住好些人。起码贾府出身的那些婆子明显就白着脸不出声了。小丫头呢,虽有两个一脸的气愤,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于是笑嘻嘻地坐在桌前,捏着个粉盒在手里转着的润妍就有些打眼了。她听着大家伙没声了,转头左右瞧了瞧,冲吴嬷嬷笑道:“听您这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呀。”
吴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接道:“这老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今儿多说了两句,也是为你们好。”
润妍就笑开了,“为我们好?所以拿我们当傻子?”
她将手里那粉的盒封撕开,一抖手将粉倒在桌上,拿手一抹,道:“这粉颗粒粗大,色泽不匀,是最次的胡粉。胡粉,也叫韵粉,前朝菽园杂记专门有篇写韵粉的制法的。此物以细腻光滑者为上,其焙后所余粗滓仅能制黄丹,再不能用的……这盒里的么,大抵连保瑞春的粉滓都比这好。还有这盒子……”
她将那盒盖与盒底只打了乒乒作响,“保瑞春的胭脂膏子都是用好的月牙白瓷盛着的,几时见过用这等货色,吴婆子,您这真当我们是乡下人罢?就算不识得这盒子,可这盒盖内现写的百花醉当谁看不见呢……噢,您不是看不见,您是看不懂,您不会当那是花样子罢……”
吴嬷嬷气得仰倒,她家爷们负责采办这些头油脂粉,她却不过是每个月跑个腿送进来罢了,以往不过是送到琏二奶奶那里即可,谁知这一回人家不收了……也不说不收,只说事多,让帮忙先将林姑娘屋里的送过来。这下可好了……她也不是不知林姑娘近来的作为,只是想着她们家到底是太太陪嫁,连当家的琏二奶奶都要赏她几分情面,一个外姓姑娘,想来也不敢难为她。谁知人家就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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