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是早晨,单鹰起身,猛地一怔,这周遭布置分明不是他家,再一看披散双肩的长发,明白过来,多日不曾出现的互换,又毫无预兆地来了。    他掀开嫩黄色的绒被,打开卧室门,迎面遇上正在刷牙的冯奕国。    “你多大的人了?衣服穿好再出来,像什么样子!”冯奕国不满地说,牙膏泡沫乱喷。    单鹰低头一看,胸前肉呼呼两坨,还有两点凸起,十分尴尬,马上退了回去,在床边的靠背椅上找到冯牧早昨晚脱下的毛衣和家居棉服外套穿上,再出去时,冯奕国已经洗漱好了,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使唤女儿——    “难得啊,周末从没见你起这么早过。我出去买菜,你到文印店帮我把横幅拿回来挂店里去,让走过路过的人都知道咱们要上电视了。”    “您是她……我爸?”单鹰试探着问,无奈他现在顶着冯牧早的脸,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智商堪忧。    冯奕国呆住了,还伸手去摸摸“女儿”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别添乱,滚滚滚~”他挥挥手,“我再不去菜场,好鱼好肉都给人挑走了。”    单鹰转身回房,在枕头旁找到冯牧早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自己。    没接。    拨了三个,都无人接听。    ——————  冯奕国说得没错,一周只轮休一天的冯牧早不睡到十点不罢休,此时正梦见自己在游戏里养的青蛙儿子寄了一张从没见过的明信片回来,高兴得要命,但忽然感觉有点冷,且下腹什么东西硌得慌,不由得有点转醒,伸手想把那玩意拿开。    一拨,好像没拨掉,又一拨,还硌在原处,她恼火了,准备把那玩意狠狠扯掉的时候——    “摸够了没有?”    天降一个熟悉的女声,冯牧早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出现在床边,还披头散发,配合着房内暗暗的光线,活像鬼片一样。    “啊——”她大叫一声,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单鹰的。    她呆了一下,看看左右,只见被子被变成冯牧早的单鹰掀开一边,自己正“大”字型躺在床上,右手还很不和谐地放在了自己……哦不,是他的那个不能描述的部位上。    这触感——下一声假惺惺的惊叫出口之前,冯牧早颇为认真地体会了1.5秒。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觉醒来,我变成了一个大丁丁女孩”。    冯牧早被迫蒙着眼睛换衣服,他则站一旁监督。不得不说,对面那个“单鹰”捂着胸口、夹着腿的样子娘到了极致,单鹰觉得,多看几次这样的“自己”,三观将被彻底扭曲。    冯牧早嘴里叨叨着:“这可怎么办,中午还得去店里帮忙……对了,我还要去拿横幅,下个月我跟我爸要上电视了。”    说起上电视,她和冯奕国两位小老百姓都显得很兴奋。    “什么节目?”单鹰推开衣帽间的隔门,带着冯牧早进去。    她得意地卖关子,“你猜?”    这父女俩能上什么节目?单鹰几乎没有思考——    “《动物世界》。”    冯牧早小牙一咬,“单老师你……”    “《今日说法》。”    “不对!”    “《撒贝宁时间》。”    冯牧早泄了气,私下揣摩道,单鹰换到她的身体里去的时候八成心里有情绪,看她也格外不顺眼,干脆一改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放飞自我一个劲儿怼她来泄愤,如果跟他交换的是超级巨星或者世界首富,他可能就平心静气面对现实了,就像她现在一样。    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裤,一件件按顺序排好,回头见她还梗在那里,就给了个台阶,“正确答案是什么?”    她有气无力地公布:“《民间厨神争霸》。”    “哦。”即便差点被甄选为此节目的评委之一,他依旧反应平平。    冯牧早换好单鹰挑的衣服,站在镜子前,不禁被眼前扑面而来的英俊之气给惊住。再看看一旁的“冯牧早”,她大吃一惊,叫道:“你……你穿的什么?”    现在才发现,他在她的家居棉服外直接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就出来了,远远看去就像一只企鹅。    他阴冷地斜睨她,“这么说,你希望我按照自己的习惯,先洗个澡,再换上你平日出门的全套装备过来叫你起床?”    冯牧早半张着嘴,被他这句话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双手合十,“谢谢你的正直。”    因身体互换,单鹰不得不跟着冯牧早去往文印店拿横幅,又以冯牧早的身份去大排档。    “那就是我家的店。”冯牧早站在街对面,指着前方说。    单鹰顺着她指的方向,辨认了好一会儿,眉头不禁压了一下,“卖国大排档——这种反动的字号,工商局允许注册?”    “奕国!”冯牧早纠正。    到了店里,冯牧早却不知要以什么身份进去,她想了半天,忽然清清嗓子,“老板,我是文印店帮忙挂横幅的。”    “来了来了。”冯奕国跑出来,“挂店门口。”    “哇!帅哥你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你穿西装来挂横幅哦?好讲究!”  “要不要我帮忙扶着梯子?”    阿珍等人像蜜蜂见了花一样围过去,冯牧早欲言又止,只能叹口气,任肥太和阿珍把自己扶上梯子还借机在帅哥的屁股上揩了油,只有小光稍微矜持些,不敢这么放肆。    单鹰站在店外五米处,冷眼旁观两个半老徐娘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心里有多少只草泥马狂奔而过,开始怀疑明家父女俩开的到底是不是正经的饮食店。    冯牧早把横幅挂好后,他抬眼看了看——    热烈祝贺奕国大排档参加《民间厨神争霸》取得圆满成功!    语病多多不说,小市民的嘚瑟气一览无余。    “谢谢啊……”见前来帮忙挂横幅的“小工”从梯子上下来,冯奕国掏出烟盒就要递烟。    “不用了,我……我先走了。”冯牧早心里满是“相见不相识”的苦楚,默默转身离去。见单鹰也打算走人,赶紧叫住,“单老师,你去哪?”    “我下午有个会。”    “今天……不是放假吗?”    “深度调查部周五轮休,希望你尽快适应一下。”    “咦?我为什么要适应?”    “以防万一,你还是到调查部来。”    那不是每天都会见到他了?冯牧早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更多的担忧却翻涌上来。讲真,调查记者这行当是很危险的,她能应付吗?况且,还可能时不时就跟他来个乾坤大挪移,怕就怕,被他曝光的不良分子要报复的是他,受罪的是自己。    “可你顶着我的脸,怎么去给他们开会啊?”她忧伤地望着他。    “小早!别看人家长得帅就拼命搭讪!”二毛在店门口扯着嗓子喊,“干爸叫你帮忙打包!”    冯牧早一看表,十一点多了,午间食客和外卖的高峰期来了。    身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冯牧早斗胆开口道:“要不这样,我替你去开会,你……”    “想都别想。”单鹰瞬间黑脸,“我不允许你用这么娘的语气和动作跟他们说话。”    “大家都说深度调查部气氛太严肃了,偶尔换个风格不是也挺好的么?”    他冷笑,“你想上一次《撒贝宁时间》吗?”    跟单鹰交锋次数不多,冯牧早还有点不适应他的节奏,“又不是综艺,我去能上哪个角色?”    “所有警察和法医都围着你转的那个角色。”    冯牧早听懂了,这是以命威胁啊!她扁了扁嘴,“那怎么办?”    单鹰瞥她一眼,“替我开会,所有出口的话按我教你的说。走。”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    “你能不能换一套衣服?”她指着黑色羽绒服——那是几年前的老款了,且有那么点中性风,被她塞在衣橱最里头,结果单鹰用他强大的直男审美直接给翻出来套上就出门。    单鹰想了想,同意了。    冯牧早掩人耳目带着单鹰去了自己家,想到还没吃午饭,就打包两份盒饭一并拎上去。    衣橱里翻了一会儿,她找出条丝巾,玩捉迷藏似的把单鹰的眼睛蒙住,先脱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再给自己的身体换上所有该穿的衣服。    偏偏,他们换衣服的地方正对冯牧早的全身镜,她无意中往那边一瞟,倒吸一口气——镜子里的场景分明是,冯牧早被蒙着眼睛,单鹰西装笔挺站在她身边,一件一件把她衣服脱掉。    这跟看三.级.片有什么区别?况且,女主角还是自己!简直不要太香.艳!    她不淡定了。    “你穿不穿?”许是遭遇了太久的停顿,单鹰不满地问。    “穿!”冯牧早爆红了脸,一下子扣上内衣的搭扣,“那个……单老师,你弯腰一下。”    “为什么?”    “整理整理。”    “穿好了还有什么好整理的?”    “单老师,你不懂……”冯牧早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女人的内衣不是穿上去就行的。    反正是她的身体,她想什么弄就怎么弄,单鹰也不再过问。    见单鹰稍弯腰下去,冯牧早站在他身后调整了一下,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说了句“原来如此”。    冯牧早很尴尬,不禁又看了镜子一眼,里头的场面简直不堪入目了。    穿好其他衣物后,单鹰扯掉挡住眼睛的丝巾,许是嫌她手脚太慢,一边穿外套一边不悦地瞥她。    忽然,他望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异状,严厉地指着问:“你刚刚想了些什么?”    “嗯?”冯牧早呆愣愣顺着他指的放方向往下一看,只见腹部以下出现一个非常非常明显的凸起,好似撑起的帐篷。她失神了几秒,大丁丁女孩真不是盖的……    “单老师,著名的诗人泰戈尔曾经曰过——遇见另一个自己,有些瞬间无法把握。”她尬辩道。    单鹰以冷笑进行无情地嘲讽。    “吃饭吧吃饭吧……”冯牧早一边往客厅逃窜一边悲伤地想,换回去后,单鹰估计理都不想理她了……    单鹰来到客厅,见她已拆了一份外卖狼吞虎咽,想到自己自得知何遇死讯后就尝不出任何味道,不禁问:“吃得下?”    “很好吃啊。”冯牧早不敢看他,只能埋头苦干。    单鹰坐在她对面,陷入沉思。医院的检查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使用他身体的冯牧早能尝出味道,看来医生推测的没错,他味觉的丧失是心理因素。    一开始,他确实看过许多次心理医生,近两年放弃了。他觉得,如果味觉是何遇离去时从他身上带走的东西,那么他甘愿用味觉予她陪葬。    “单老师,你吃啊。”冯牧早吃了大半,才想起招呼他来。    单鹰拆了餐具,掀开餐盒的盖子。这几年,他吃什么都犹如嚼蜡,喝什么都像白开水,淡而无味,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    随意吃了一口,依旧淡而无味。    他唇角轻轻扬了一扬,自嘲的笑意中泛着细若蚕丝的苦涩。    许是想起汪姐说单鹰没有味觉的八卦,冯牧早偷偷抬眼看了看他。他修养很好,一份廉价的外卖也吃得优雅,看不出到底尝不尝得到味道。    “需要辣酱吗?”她试探地问。    单鹰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既然没有味觉,当然来者不拒,“随便。”    她跳起来,从冰箱拿了那罐自己从来不敢尝试的辣酱出来——那是冯奕国用国内辣度最高的辣椒炒制的变态辣酱,用他的话说就是:辣得可以避孕。    她慷慨地舀了一大勺给他,撒了个小谎,“微辣,我平时都拌饭吃。”    单鹰不疑有他,用筷子挑了一些入口。    冯牧早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过了几秒后,他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幽幽回望。没有味觉不代表没有痛觉,喉间隐隐的痛感让他有所顿悟——这辣酱绝不是“微辣”的水平。    见他有所发觉却毫无反应的样子,冯牧早心想,汪姐的八卦八成是真的,他确实没有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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