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并不重农抑商,相反,畜牧业同商业,是云锦的两大支柱。 云锦人手巧,善机巧之术,织布纺图自然不在话下,各种雕刻机巧,只让其余各国咂舌。 比如通体火红,能在高空盘旋的火焰鸟,其余各国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那群云锦人是怎么做到的。 又比如装有暗簧,舒适无比的马车,各国也抢破了脑袋。 “我们这是在哪?”眼前的人是自家人,孟天氏安心了不少,发觉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也被换了,伤口也有好好涂药,终于不再那么焦虑紧张了。 “云锦。”倪宏眼神未离开书页,全神贯注地看着,外面阳光洒下,从侧面看去,鼻梁挺直,睫若鸦羽。 孟天氏看了下伤口愈合程度,惊道:“我这才昏过去一两天吧,怎么就到云锦了?!师兄你不会……” “火焰鸟。”倪宏放下书,皱眉道,“你嗓子没好,别说话,好好休息。”接到老六发的信号,他立刻调来了一只火焰鸟,横跨荒漠找寻,好歹把昏迷过去的人给救了回来。 “有钱。”孟天氏长腿舒展着,心情终于好了片刻,数月的愤懑消散不少,也没那么郁结于心了。 火焰鸟只在云锦有,禁止贩卖出去,一台天价,不少达官贵人用着它观光游览、往来各处。 更多的时候,是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一台火焰鸟。所以,那一台机巧无比的庞然大物,成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云锦设有铁木枢,专造各种军用设备,火焰鸟归属其中。作为一国重器,自然管制严格。 能坐上一回火焰鸟,孟天氏当真觉得值得。 见孟天氏闭目养神,十分没有规矩地躺着,倪宏突然说道:“这次的事我同师父说了,我们不招惹别人,但也不会让别人欺压到头上来。师父说你随意,纷争限制在尧漠之内,最好不要闹到多国。实在一国兜不下的话,也只能在北齐和云锦,万一出了问题我们能解决。” 老七沈钧谦和老五丁师复都在北齐,至于佳盛,也有个老四世礼栎在撑着,不过不比北齐和云锦两国离尧漠近。 更别提云锦还同尧漠在边缘地带有所接壤。 倪宏望着孟天氏那近乎瑰丽的容貌,微微怒火之下有些发愁,这种样貌,的确算不得上是件好事。小十的样貌已算出众,外出游历时都不喜以女子身份示人,怕平添祸端。 至于老七……比小十相貌更美。 一想到这次的事他就来气。沧澜弟子护短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本来也算孟天氏胡作非为,踢到了铁板上,被人关了几天。若孟天氏没事也就罢了,他们其他九个还能嘲笑孟天氏一番,让他长个记性。 坏就坏在……真就差点出事了。 自家人的怒火自然全部对外。 孟天氏半睁桃花目,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带火,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枕在脑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 说是去看虞宸,三人其实也没多紧张。虞宸身边还剩下几个暗卫,遇到紧急情况拖延时间是没问题的。 见到虞宸果然没事,三个人蹲房梁蹲到他们交谈结束,才出现在虞宸面前。 虞宸:“……”怎么一个个都喜欢蹲房梁,怪吓人的。 见他护卫没一个动静,他在心头长叹一声。要是刺客都是这种水准,估计他命早就没了。 有师兄师姐在,特别是有个对她不怎么放心的师姐在,秦长歌老老实实闭嘴,在一旁把玩着那个小巧的六面锁。 她其实很喜欢这些机巧小玩意,爱不释手,嘴角不自觉地微勾。 虞宸在一旁惊道:“咦,这个六面锁……” “怎了?” “父皇书房里曾经有一个,简直一模一样。”虞宸露出几分怀念的表情,“很少会有用玄铁造的六面锁,六面锁多是用木头做的。” 本来是老皇帝的东西?这到有点意思,秦长歌想到了那枚金针,觉得有必要回去之后试一下。 这念头只在她心里滴溜溜一转,面上不显分毫。 交谈几句之后,虞宸怪异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虞灵没了。”顺便来看看你还在不在。秦长歌语气平淡,吐字清晰。 虞宸:“……” 他很努力地开口说道:“……没了?”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华若芳见眼前的人隐隐约约有要昏过去的趋势,连忙开口补充道:“不见了,她两个仆妇,以及一直在她身旁的那个护卫都不见了。估摸着是被人接走了。你放在长阳殿的那群宫廷亲卫不管用,都死了。” 虞宸下意识松了口气,毕竟三皇子生死未卜,虞灵是他唯一还能知道的活着的兄弟姐妹了。 “多加小心。”秦长歌一脸老父亲的沉重与慈爱,拍拍虞宸的肩膀,说道,“要不,我让师兄留下来保护你吧。” 虞宸望了眼旁边一脸冰霜、面无表情的白卧云,咽了口唾沫,推脱道:“不必不必,阁下好意心领了,受不起,受不起。”无福消受啊!如果是让华姑娘来保护他,那就好了。 可惜……虞宸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华若芳,发现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积累成山的奏折公文上,心中无奈。 …… 虞灵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窗外天边破云而出的一抹晚霞,绚丽浓重,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那层层叠叠的厚重感。 她一个激灵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她记得阿英要带她走,她不愿意,然后阿英就敲晕了他。 她她她……现在在哪? 房间里干燥温暖,没有多少那种夏日暴雨后的潮湿阴凉。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坐在案前正拆开一封书信的三皇兄。 虞灵张嘴张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这个一身铠甲的三皇兄让她有些陌生的感觉,她从未见到过。三皇兄向来待她是温柔的,长兄入父,耐心而体贴。 这身铠甲让虞灵感受到了一丝陌生感,和冰冷感。 虞金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也未回头,问道:“醒了?” 他眉间那道伤疤在跳窜烛火的照耀下,无端有些狰狞。 虞金麟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未曾娶妻。听闻他年轻时可谓风流,红袖青衣,酒阁香楼,弋封城上下都有他风流多情的名声。 之后据说是栽在了波斯女人身上,消停了好一会儿,之后又不知怎么了,整个人消沉下去,人也不风流了,老老实实回归正轨。 据说是被那个波斯女人给抛弃了,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险些没沦为整个皇城的笑柄。老皇帝一朝之间赐了十几个侍妾给虞金麟,虞金麟都没收下,统统拒绝了。 自那之后,虞金麟一直低调,默默无闻,也不胡闹,全然不像个皇子,一天到晚闷在自己的府里,偶尔才去宫里同皇后交谈一二。 “嗯……”虞灵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 虞金麟声音很轻,并不显冷硬,道:“马上要晚膳了,快收拾下吧。” “哦……”虞灵说道。见三皇兄身上那股陌生的气息小了点,胆子又大起来,飞快地收拾好,蹦蹦跳跳地走到虞金麟背后,问道,“三皇兄,咱们这是在哪?” “谷风。” …… 云锦与尧漠其实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片地接壤,两国像是被西楚这把长矛从中间截开了一般,“藕断丝连”。 云锦人擅技巧。孟天氏想到这个说法,不由得在心中轻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马车的速度能够快到半天之内横跨云锦,直接来到了云锦都城莲绮。 他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一片火烧云,以及在落日尽头处高耸的雪山——玉峰山。 玉峰山上云雾缭绕,一片雪白,半是落雪,半是白石,看不真切。那最高处的乳白色建筑,更是模糊。他视力不错,微眯眸子,竟然也没看个具体。 “玉峰山?”虽然心下确定,孟天氏也不由开口问道。 倪宏淡淡地应了声:“嗯。” “漂亮。”孟天氏眼神发亮,懒洋洋地说道。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跑上去玩一趟。 孟天氏其人,最爱美景美物美人,整个人活像只花孔雀,喜着颜色艳丽的衣服——其他几位沧澜弟子一直暗地里讨论着,孟天氏最喜欢的应该是自己,否则为什么一有人对他表白心意,这人就活像被人踩了尾巴? 当然,他们最后一讨论,一琢磨,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这些表白心意的人里面,男子实在是太多了!比女子还多! 孟天氏……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啊,平日里写词写诗,都是寄给姑娘家的。 “山上景色更美。”倪宏顺着孟天氏目光,也向那高耸入云的玉峰山看去。不过没有苍岚山美就是了。 “上去过啊?”孟天氏兴趣颇丰,倪师兄之前没说过这事,想必是最近才上去的。 倪宏轻轻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圣女生宴,家里被请了过去,我跟着母亲一起去了趟。” 孟天氏挤眉弄眼,满脸揶揄,道:“怎么,圣女有没有瞧上你?” 倪宏无奈地道:“只是母亲让我跟过去的,又不是选亲大会,简单的一个生宴罢了。” “你母亲八成是想让你继承倪家吧。”孟天氏问道,眨眨眼,不怀好意的样子,“你这一代,不就你一个孩子么,还能让给谁来继承。” “别乌鸦嘴。”倪宏书也不看了,放下书,揉揉眉心,难得有些头痛。 孟天氏的乌鸦嘴是出了名的,他真怕被他这么一说,这么一个大锅就要从天而降砸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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