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丢下这话转身便走,当真脚步不停的走出了客厅。    卫国舅此人,因其出身市井的关系,儿时常常混在茶楼酒肆间。听着台上口沫横飞的说书人,口中那仿佛是亲眼所见般的传奇故事长大。    那时的卫国舅虽是一介平民小儿,却也隐隐自命不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自己定然会走上夜遇高人,得其倾囊相授,苦修十年一举成名的康庄大道。    时光流逝,卫国舅顺利从一个懵懂小儿长成了东市一霸。反倒是他家妹子,原本只是瞧上一个在东市游手好闲颇为俊俏的小白脸,不顾其家徒四壁执意相嫁。不想最后却是她有了大造化,小白脸一跃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而自己妹子也兜兜转转成为了一国皇后。    虽然卫国舅一直没有遇到过,传说中会星夜而来对其青睐有加的高人,可内心深处对这类高人隐士的推崇迷恋却丝毫不减。    还近乎偏执的认为,既然是高人隐士,必定目下无尘视常人为无物。他虽不曾见到,想来却是他德才不高的缘故。    就如最近几年,那威在洛阳声名鹊起的月旦评主人,不也是一副傲慢清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样。便是有一身的乾坤本领,也始终游离世俗之外,不为富贵皇权所动。    简而言之,卫国舅是位抖M。    若刘悦当真与他分析局势,哪怕说得再浅显易懂一针见血,卫国舅心中也多少有些质疑。毕竟,话本里的高人隐士都是需要主角三请四催才能为人所用,这样主动送上门的,大半都是华而不实的半桶水。    卫国舅怀揣着这种奇妙心态,手底下的幕僚日子也就不太好过。任谁辛苦献策之余,还要承受来自自家上司若有似无的鄙视试探,久而久之即便不会翻脸走人,那也会心态崩盘光拿工资不干活啊!    刘悦和徐喆交流过情报,对卫国舅这种抖M心理,也把握的极准。果然,她刚踏出房门,卫国舅便开口留人。    “这位……还请留步。”    刘悦转身,似笑非笑:“国舅既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又何需唤我留步?”    见到刘悦停下,卫国舅又微微犹豫起来。这人便是有些真才实学,可如此年纪,只怕最终也难堪大任。自己若是轻易开口问策,岂不是坠了国舅威风!    刘悦懒得再废话,抬脚就走。    反正来时,她便定下两个截然相反的计划。若卫国舅这里走不通,她去寻那新得宠的小黄门奇熊便是。    有着备胎计划的刘悦虽然有意故作姿态,却也没把卫国舅看得太重,走得那叫一个潇洒。    卫国舅接连唤了几声,刘悦却脚步不停走得干脆利落。看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转角的人影,卫国舅有些傻眼。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怎的却是这样一幅秉性。不过两句话功夫,便拂袖而去,难道就就不怕自己斥他无礼!    可转念一想,这样气度过人又狂傲无礼的模样,不正是那些高人隐士特有的做派吗?    坏了!这位高人瞧出自己困境,千里迢迢主动上门相助,而自己却不知好歹将人气走。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要落下一个不识人的名声。往后,更不会有真才实学的高人前来投奔了!    这样想着,卫国舅赶紧起身追了出去。一边还急急吩咐左右,速速去门口拦住刘悦,好生劝慰不可让人离开,务必等他赶到。    左右仆人接到吩咐,拿出吃奶力气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总算赶在刘悦出府前拦住了她。顾不得擦掉满头大汗,开口便请刘悦稍带,自家主人随后便来。    刘悦本就走得三分真三分假,见到卫国舅派人来拦。便知自己这高人隐士的人设,算是成功了。    卫国舅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口,见到刘悦果然被拦下,总算放下心。扶着柱子喘过气,便真心实意的叉手端端正正的给刘悦行了一礼。    “先生留步,是我错也。险些错把珍珠当鱼目,错过大才,还请先生勿怪,继续教我。”    虽然,时人推崇名士们的狂放无度,鄙视权贵以权势压人,导致现如今的高门权贵对士子们有着不可思议的容忍度。但以卫国舅的身份地位,能当众说出这番话已然是十分看重刘悦的表现了。    刘悦也不在矫情,当即回礼。    “国舅能及时补偏救弊,心胸气度远超常人。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略读了几年书,国舅尚且如此礼贤下士,可况他人。天子得国舅如此贤才相伴,何愁天下不平,五谷不丰。”    这一记马屁拍得十分到位,卫国舅心中唯一的一点郁气也消散了去。    这次,卫国舅在不敢有丝毫轻慢,把人请到了自己书房。重新上过茶水后,便直接相问。    “实不相瞒先生。几日前陛下被宦党迷惑,下诏让我领军出征,至青州平叛。然我与宦党早有生死之仇,此次平叛其中必有阴谋,我实不敢擅离洛阳。”    刘悦默默叹气,感情这位卫国舅还只是满心担忧宦党在军中做手脚。一点没怀疑,这离开洛阳的诏书也许是天子的本意。    “陛下久病,国舅本不当离京。”    卫国舅手一抖,猛然瞪向刘悦:“此话何意?”    “国舅一向得陛下信任,洛阳防卫皆系于国舅一身。青州虽有叛乱,却不过些贩夫走卒乡野流民。看似凶猛,却只是乍然暴起必不长久。然中宫太子皆不得帝心,国舅若不能坐镇洛阳,一旦天变,只怕鞭长莫及。便是国舅终能回转,那时一切尘埃落定,国舅也有心无力了。”    卫国舅虽然有些抖M,却并不蠢笨。没有及时看清真正局势,只不过是身在山中,一时迷障。此时听了刘悦这番话,顿时明白过来。    稍一思索,便是面色铁青,天子这是起了废太子的心思。只是顾忌自己手中的三万羽林卫,所以才要调虎离山啊!    若是太子被废,自己这个国舅只怕顷刻间都要毙命。皇后、太子下场自然不提,自己妻儿老小满府上下必定没有一人能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冷汗滚落,看刘悦的眼中更添感激信任,再无一丝轻视怀疑。    “若不是先生点破,我竟不知自己已然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几乎快要葬送我卫氏满门性命。还请先生救我,助我破此危局!”    刘悦微微一笑:“要破此局不难。国舅只需上表,言明洛阳防卫兹事体大,不放心交与他人。需等镇东将军李韶回转,亲手与他交接防务后,才可安心出兵。而陛下看重国舅,必定不会恶语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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