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黑指着天边的云:“阿圻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鸟。”　　　　受抬头看看天，发现乌云朝这里压来，要下雨了。　　　　受一把牵过小黑的手:“要下雨了，我们回……”　　　　话未说完，小黑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受扑到了地上。一道细长的金色光芒破空而来，受只听到耳边飞过一声响，而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洒到了他脸上。受抬手一摸，是血，但是不是他的。如果刚刚不是小黑，受会被那只箭捅个对穿，虽然不致命，但也会让受很长时间内无法行动。　　　　小黑从他身上起来，捂着受伤的肩膀，半跪于地，眼神阴鸷地看着箭来的方向，一只手下意识地朝腰间伸去。此时他脸上不复以往一派天真的神色。　　　　受惊觉，小黑这样的神情动作与攻愤怒时一模一样。　　　　他愤怒时从不破口大骂，也不满面怒气，只会眼神阴鸷地拔出佩剑，一语不发地把对方打得说不出话。　　　　而小黑转向他时又是一脸不谙世事，甚至带了点惊慌的神色道:“阿圻你没事吧？”　　　　受皱眉看他:“你到底是谁？”　　　　小黑:“阿圻我好疼。”　　　　受:“你……”　　　　一声长鸣划过天空，而后一个巨大的金色影子快速朝祭坛的方向去了!　　　　受再顾不上追究小黑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召出自己的剑边飞身前去。那金色影子在祭坛上空停滞，竟是一头金凤!　　　　那金凤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人形，黑发凤眼，衣袍无风自动。受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倏然想起，这是原本在巫山看守天帝的不死药的瑾承仙君!　　　　守卫祭坛的几个天兵早察觉到了异动，为首的天兵上前一步质问“来者何人”，然而瑾承仙君一言不发直接出手，之见他手里飞速捏诀，身后幻化出无数道光箭，受甚至来不及阻拦，光箭便破空而下，将几个天兵直接牢牢钉在地上。　　　　而后瑾承从怀里掏出一个印玺，抛到空中，印玺上的图案闪过一道金光，与祭坛上的封印遥想呼应，刹那间整个祭坛震动了起来，竟是封印要被解开了!　　　　受拔剑上前便要阻止印玺，然而只见虚影一晃，瑾承竟是直接闪到了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挥剑而来，受连忙抽出佩剑一挡，“铿”一声金石相击之声，受的手被振得一麻。　　　　受咬牙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瑾承没有回答，起身又是凌厉的一击。受与他缠斗竟占不到任何便宜，而祭坛上的封印正一点点退去，黑蛇的咆哮从祭坛下传出，震颤着大地。　　　　终于，祭坛上的金光退去，封印被完全解开。短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后，祭坛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而后一阵刺耳地咆哮猛地冲开地底，一条黑色巨蛇破开祭坛蜿蜒而上，巨大的金色眸子映出令人胆寒的光芒，黑蛇望着空中两个缠斗的影子，张开大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受被这突然破土而出的黑蛇分了神，手上一时没注意，竟被瑾承钻了空子，手里的剑被击飞。眼看瑾承的剑已经逼到眼前，受本能地抬起右手，想要弃了右手强行挡下这一击。　　　　想象中右手被贯穿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因为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眼前。小黑捏住了瑾承的剑不让他再进一分，血沿着剑身一滴一滴落下。　　　　瑾承看见他眼中已经有了杀意，攻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不许伤害他。”　　　　瑾承收回剑，与黑蛇一同遁走了。　　　　受提剑欲追，攻却挡在了他眼前。　　　　受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接着冷笑一声道:“你不去与心爱之人相伴生生世世，却在这里装疯卖傻？”　　　　攻说:“应当与我相伴的人就在我眼前，你让我去哪。”　　　　受挽了个剑花，眼底的厌恶和疏离让攻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受冷冷地表示，我看你就是想跟我打架。　　　　然而攻纹丝不动。　　　　眼看追不上黑蛇，受一急，直接朝攻刺去。　　　　他本以为攻会挡下这一击，然后他便可趁机脱身去追，但他没有想到，攻居然不躲不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胸膛被他刺了个对穿。若是再偏差一分，就要伤到心脏。　　　　受一惊，欲往回拔剑，攻却反手握住了他的剑不让他走。受猛地一抽剑，剑居然纹丝不动。　　　　受只好松手，攻也随之一松。剑“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攻的手接了两把白刃，已经血肉模糊了。可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也不在意身上的大洞，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愿离开受，竟像是痴迷了一般。　　　　攻说:“我当初在奈何桥上推了你一把，这一剑，就当我还了那一下，好吗？”　　　　受冷笑:“想不到四百年不见，你学会了做梦。”　　　　攻向前一步:“圻源，我是真的……”　　　　受见已经追不到黑蛇，遂放弃。也不管攻要说什么，直接越过攻，飞身前往天界。　　　　身上的流血的地方慢慢地止住了。被受的剑伤过的地方一辈子都好不利索，会留下一个疼痛的伤疤。　　　　可攻却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回想起受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他就满心惶恐。他以为四百年的时光足矣消磨掉一些受对他的怨恨，他以为至少他回来的时候受能够像初识时，不太熟络也不太生疏地与他交谈。　　　　他计划好了一切，改了自己的命数，又隐隐担心受不能如他所料般接受他，才装疯卖傻，假装自己是突破封印的黑蛇，留在受身边，想着哪一天能够再与受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然而他似乎错了。他发觉自己在受的心里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无措。　　　　受回了天庭，立刻向天帝禀报了黑蛇窜逃的事情。随即天帝令人追捕黑蛇。　　　　受去了司命阁，向司命说了攻的事情。两人当即翻开天命簿，然而天命簿上攻的天命一字不差，依然是受当初写的命格。　　　　又翻开记录攻在人世时的命格的命格本，发现最后一世是空白的。　　　　司命懵了。　　　　司命说:“这不可能!没有哪个神能够逃脱天命簿的制约，凡人的命格本更不可能会空!”　　　　“他这一世不是凡人。”受说，“他是妖，命数已经不受司命阁制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