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司命说:“这一世他二十二岁就死了，但是我去地府找了找，阎王的生死录上却没有他的魂。勾他魂的鬼差也不知道去哪了。”　　　　受皱眉:“阴间办事也会出这等纰漏？”　　　　司命说:“唉，谁没个疏忽的时候，你看我一人管司命阁，也时常出差错，多亏平时有其他仙家监督。”　　　　受似乎还想问什么，然而眉头一皱一挥手:“我与他的过去都一笔勾销了，从此以后互不相欠，他怎么样我不想知道。”　　　　司命会意，本想识趣地不再多提这件事，然而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前问我那个跟他相伴百世的人……我后来去查了查，你要是不想听的话……”　　　　受喝了口茶，顿了顿又道:“我无所谓，当个故事听吧。”　　　　于是司命就拿出了他讲故事的功底，把攻和狐狸神的前世今生讲了个大概。　　　　攻是个妖修，不杀人不害人积功德才能渡劫升天的那种。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在深山老林里长到一百岁，好不容易能勉强化个人形不露馅了，便壮着胆子下山，想看看传说中的人世间。　　　　然而彼时山脚下的小镇子里刚好闹妖怪，人们家里养的鸡被某个妖吃了七七八八，攻在路上不幸被一伙道人认定为作祟的妖。攻修为尚浅出师不利，被道人勘破了原形，然后道人们大网一捞绳子一收，把一脸茫然的攻给收进了捕妖网。　　　　攻独自长了一百岁，对人类的语言实在不怎么精通，只会翻来覆去磕磕绊绊地说几个词，那群道人也没心情去听一只妖的解释，提了网就要把攻交给镇里的百姓。　　　　这个时候，还是一只妖精的狐狸神出现了。　　　　狐狸神嘴里叼着根草，穿着箭袖圆领长袍，头枕着手，懒懒地倚在一块大石头下乘凉，远远地就看见几个道人抓了一只无辜的小毛球要往山下去。　　　　狐狸神不耐烦地“啧”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草根，手里捏诀施了个术法。　　　　几位道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发现他们走不出这座山。　　　　“怎么回事？上山时明明是这条路，走这么久也该到山下了。”一群人在狐狸的幻境里走来走去，又使了各种法子，半个时辰后终于破解了狐狸的术法。　　　　只不过当他们出来的时候，狐狸已经带着捕妖网和网里的小妖远走高飞了。　　　　狐狸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网划拉两下，被困住的攻摇摇晃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哟，是只小狗崽子。”狐狸饶有兴致一挑眉，刚要伸手去撸这头小妖怪的毛，就见眼前的小狗崽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衣衫褴褛的十岁孩童的模样。　　　　“我是狼。”攻不满地盯着狐狸，脏兮兮的严肃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明亮。　　　　“那行吧，狼就狼。”狐狸像撸狗一样揉了揉攻的头发，把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揉得更加杂乱。　　　　就这样，狐狸神带着幼年的攻走上了一边修炼一边行善的道路，寒来暑往三百年，攻一点一点长大，越来越离不开狐狸。三百年后狐狸神把攻托付给友人后先一步升天，然后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受全程安静地喝茶，神色平静，司命说完就告辞了，受出门相送。　　　　小黑一直在安静地画画，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无名指用一条线绑在一起。他吹干墨渍，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画拿给受看，而是把画折了两折，贴身放进自己的衣服里。做完这一切后他过去挽住受的手臂:“阿圻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受正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想事情，闻言摸摸小黑的头:“好。”　　　　小黑身上的妖气一天天地变得浓重，受时不时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的波动。只是可惜小黑心智如同孩童般，不懂得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想来应该是因为还有很大一部分的魂魄被封在祭坛下面，这具身体三魂七魄不全，因此神智也有残缺。　　　　小黑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但有了他的陪伴，受的生活除了养花种草外又增添了许多其他的乐趣，屋子里有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气息，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天帝派了些天兵天将守在祭坛周围，以防封印生什么变故，一边又派人去寻老司命。只是不知道老司命去了哪个世外仙境，居然一点音讯也无。　　　　司命前脚刚刚踏入司命阁，就被一人从背后搂住了腰，温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背，一个又低又磁的声音钻入他耳朵，激得他浑身一颤:“去见谁了？现在才回来。”　　　　司命挣开背后的人的双手，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司命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掩饰般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努力地板起脸，想拿出一个前辈的威严。　　　　“说了多少遍了不能跟前辈这样开玩笑。我交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玄青勾勾嘴角，往前一步逼近了司命:“你交代的事，我当然做完了。”　　　　宅了很久的司命不太习惯跟人这么近讲话，虽然对方是个男的，但不知为何司命觉得自己脸上要烧起来一般。　　　　司命抄起桌上一沓文书低着头塞进了玄青怀里:“那这些也拜托你了。”　　　　然而眼前的人却嘴角一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漂亮到让人失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司命:“前辈见到玄青时只知道安排任务打发我，就好像不想见到玄青一样。”　　　　司命的头低得快要掉到地上，只觉得自己再不离这个人远一点就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我的天啊谁来帮我收了他! ! ”司命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连连后退，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一转头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玄青在他身后眯了眯眼，嘴边挂着一抹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