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看着眼前的几个匣子,分别打开。 一个匣子里满是孤本书画字帖,还有一些古董摆件儿,这一看就是她爹给的,毕竟她爹可是致力于把她培养成一个知性优雅的淑女。 淡衣几人都把手用热水洗了,而后一一展开,“娘子,老爷可真是大方,这些字画古董,怎么说也有个几万两银子了吧,我看许多都是名家之作呢!” 王蓁摇摇头,“像字画这类东西,是不能以金银去衡量的,字画看的是其中的意境和手法,若真的用钱财来衡量,它可以是无价之宝,也可以是一文不值!” “合上吧,一会儿登记,把其他几个都打开。”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已经利索地将其余几个打开,一片耀眼生辉之色,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淡烟指着金银匣子里的两个红封,“娘子,你看,老爷太太还是给你准备了红封呢!奴婢以为给了您这么多东西,就算压岁钱了呢!” 一匣子宝石玉石,一匣子金子,一匣子银子,还有一盒南珠和东珠,宝石色泽纯净,珠子各个圆润。 “过几天我给她们下个帖子,这里的都是她们平日里说想要一览却无真迹的字画,我看她们来不来!”王蓁拍拍手,合上匣子,“你们收拾起来吧,把字画给我留下就好。” 抻了个懒腰,王蓁走进卧室,“我先睡一觉,那帮淘小子要是来了,带他们去后面玩儿,看着点儿,给他们多准备些吃的。” 要说整个王家哪里最好玩,那就是王蓁这里了,有颗大树,有秋千,后面还有小竹林,里面还做了滑梯和木马,玩累了这里还有积木和七巧板,还有魔方九连环,是小孩子最喜欢来的地方。 是以,等到那些小孩来了,听说王蓁睡了,也没有闹,径自跑到一排秋千那里玩儿了,反正旁边燃着火炉,外面还罩着一个木制的圆筒,十分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外面小孩子的声音都从淡衣摇晃着王蓁“娘子,醒醒,皇宫来圣旨了,老爷太太要我叫您起来去正门接旨!” 王蓁迷瞪的睁开眼睛,发型散乱,却也利索地起床洗漱,想着前些天元维煜说的事情,脑袋里的瞌睡立马去了大半,脸颊和耳根也渐渐蔓延上红色。 “娘子,您的脸怎么红了?”淡烟在旁边看着,觉得十分奇怪,屋子里也不是特别热啊! “没事儿,刚起床的缘故,快点儿去正门吧,耽搁了就不好了!”急急忙忙地圾上鞋子,换好珠钗衣服,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家有女,灵慧天成,钟灵毓秀,故封其为靖安郡主,今女初长成,秀外慧中,敏慎秀丽,赐婚于安王世子,钦定为世子妃,钦此!” 黄公公眉眼带笑,并不谄媚讨好,“国丈爷,接旨吧!老奴先在这里恭喜郡主了!” 王蓁含笑,“那就多谢黄公公的恭喜了!” 王恒允上前,命人将一红封交给黄公公,“黄公公拿去给跟着您来的这些小内侍吃茶吧,大冷天的,都不容易,你也不要推辞了!” 黄公公依言收下,“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指了指后面的托盘,“这是皇后娘娘托老奴捎出来赏赐给府里的,还有皇上的,都一一写了签子,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就不多打扰了。” “公公慢走。” 皇宫里的人一撤,众人就叽叽喳喳上前来贺喜,毕竟赐婚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普通人家求都求不来。 而且,圣旨已下,决无更改,也就是说,王蓁以后是铁板钉钉的亲王妃,加之安世子人品好相貌佳,在众人眼里那就是难得的姻缘。 有人羡慕恭喜,就有人暗恨嫉妒。 王蓁是正经的嫡系嫡女,而王莞是这一辈的嫡长孙女,只有这两个人亲事好,剩下的姐妹才会有好姻缘,她们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另一边,程家。 “你说,圣上给安世子赐婚了?”程素清抬头,脸色狰狞,十分可怖,差点把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 那丫鬟哆哆嗦嗦,十分害怕,尽量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是的,娘子,圣上今日给安世子和靖安郡主,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赐婚了,两人不论在容貌还是家世上,都很是般配呢!” 程素清合眼,神色疲惫,仿佛一瞬间没了气力,“我知道了,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丫鬟一听,如蒙大赦,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在拐角处四下看了一眼,向正院的方向走去。 程家的正院莲怡园的主屋内,一力装妇人斜倚在美人榻上,轻启朱唇,“怎么样,大娘子是怎么个神色?”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一五一十的将程素清的言行神色全都描述出来,未添一词。 可那妇人却是越听脸色越阴沉,直到小丫鬟说完,保养精细的手掌拍在了美人榻的边缘,起了一道红印。 “嬷嬷,你说,这我该如何教养?都已经歪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掰回来?对一个外男芳心暗许也就罢了,谁还没有个年少慕艾的时候?可再喜欢也不能去害人啊!” “你说说她,人家已经圣旨赐婚了,还在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她也不想想,那样的身份,是她能比的吗?人家那是身份相当,门当户对,她这算什么?人家都不一定记得她是谁!” 程齐氏交代她的乳母,“嬷嬷,您一定要派人看好大娘子,你也知道大郎君极为疼爱大娘子,就怕他跑到安世子或者王家面前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拖累了咱们家!这可是圣旨赐婚啊!” 齐嬷嬷一直跟着程齐氏二十多年,因此看她这个样子十分心疼,打下保票,“太太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好人,绝不会让大娘子去大郎君面前提及的!” “嬷嬷心里清楚就好,上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大娘子一下子得罪了王家和尚家,你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能有如此心思,想要害人毁容?可老爷护着,我能说什么?我还想呢,怎么大娘子一直针对靖安郡主,甚至不惜下死手,原来是为了安世子。” 由于程齐氏和齐嬷嬷是在屋子里谈话,屋外又都是小丫鬟,因此,当程郎中在门外听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话提醒。 “我是继母,比他们兄妹两个大不了几岁,很多事情不能明说,还要避嫌,好在他们也大了,要是四五岁的年纪,对他们好是捧杀,不好就是苛待,唉……继母不好当啊!” 听着两人的言语,程郎中一言不发,对着门外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大踏步的走出了主院。 外面的丫鬟进了屋子里,屋内的两人笑容满面,“如何?” “老爷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看样子大娘子要倒霉了。” 程齐氏冷笑,“本就是事实,既然我这个做母亲的说的她不听,那就只好让她父亲教育了。” 书房内,程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审问一番程素清身边的丫鬟,他虽然不太了解齐氏,可还是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反观女儿,那真是一言难尽。 “水生,你去叫你们家的女儿进来,我有些事想要问问她。” 程水生面无表情,一板一眼,“老爷,奴才有二女,一个在府里帮着管理花花草草,一个在大娘子身边伺候,您说的是哪个?” 程炳目光中夹杂着风暴,语气平静,“自然是大娘子身边的。” 没多久,程素清的二等丫鬟丹露就被叫来,小心又忐忑地跪在地上,等着程炳的诘问。 “我且问你,大娘子是否在安世子面前有过出格的举动?” 现在民众对女儿家并不如何严苛,对自己心仪之人送个帕子香包,就算被传出去了,也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要是成了,是一段佳话,不成,也只是惋惜,当然,也不排除极个别人的阴暗思想,认为女子倒贴,有伤风化。 程家就是这样。 因为程家本就是寒门出身,不及三代,在规矩上就要更为严苛,以免落下话柄,对女儿家更是刻板得很,虽然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对着外男表明心迹单独相处这类事件是万万不容的。 “奴婢不敢欺瞒老爷,在靖安郡主办赏菊宴时,娘子她……”丹露支支吾吾,就是不敢说出来。 程炳自然知晓她的顾虑,“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本官说到做到!” “赏菊宴时,大娘子当着京中众多郎君娘子的面,向安世子敬酒恭维,可却被下了面子,之后的尚家,娘子又故意朝着靖安郡主的方向摔倒,企图使郡主毁容,奴婢也曾劝过,就连太太也是,不过娘子油盐不进,谁的话都不听,刚刚还想找到大郎君,让他去安王府说情,就是委屈自己做侧妃都使得。” 程炳一听,脸色涨紫,若说之前他还对齐氏和她奶娘的谈话表示怀疑,那现在就是笃定相信了。 丹露是程素清已过世的娘亲贴身丫鬟的女儿,十分忠心,有她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是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刚想着怎么找出理由惩罚她,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送上把柄了。 “老爷,大娘子和二娘子那里吵了起来,朱姨娘还在那里煽风点火,您快去看看吧,太太都被这两人气晕了!” 怀玉院。 “大姐姐,难道妹妹说错了吗?要不是今日去外面拜年,妹妹还不知道姐姐的光荣事迹呢!” 程素涟眼神毒辣,恨不得啖其血肉,“你一个人作死也就罢了,偏偏我还是你妹妹,你有没有为你下面的弟妹想过,有没有为大哥哥想过?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得罪了这么多权贵,所以许多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以女配之,到现在大哥哥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 娘家是一个女人的依靠,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年代。程素清得罪那么多人,多数位高权重,人家大度不稀得计较,可下面有人见风使舵啊!要不然她爹在郎中这个位置也不会一做四年了,现在她大哥哥也是这样,她本就是庶出,底气不足,娘家再给她拖后腿,她以后归宿如何还不知道呢! 程素清怒目圆睁,泛着红血丝,没有了往日的清丽婉约,显得十分可怖,“你胡说!分明就是王蓁那个贱人作梗,她嫉妒我知道我心仪安世子,故意的!” 程素涟觉得自己前些年简直白长了个脑子当装饰,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吃亏。 “我的姐姐啊,你是在做梦吗?人家是郡主,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要嫁妆有嫁妆,嫉妒你?可笑!” “人家是高门贵女,世家出身,你呢?也就能在妹妹我的身上找些优越感了!” 程素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捋捋头发,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十分傲然,“妹妹知道就好,姐姐我再不济,也还是正房太太所出,再怎么说,也不是婢生子比得上的!” 程素涟听了,只是冷笑,“姐姐知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嫡女就好!咱们这等人家,就是嫁与平头百姓为正妻,也没有做妾的,你就死了心吧!再者,安世子有珠玉在前,怎么可能看上你?” 程素清刚刚积攒起来的意气被打碎地渣也不剩,颓然的坐了下去,泫然欲泣,捂着脑袋,“不可能!不可能!我比她差在哪儿了?不就是家世吗?我都宁愿做一个侧妃了,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你们都要阻止我?” 程素涟见此,怒其不识抬举,“原来姐姐之前还抱着做正妃的美梦呢!不是我说,姐姐也不想想,各王爷的正妃,不是出身世家的,就是朝中一二品官员的,还有勋贵,你哪来的底气,竟妄想做正妃?” 见她一副回信的样子,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不欲多费口舌,转身欲离开,却感到头皮一痛,转眼之间,“啪”的一声,被人打了耳光。 她撕开自己的头发,神情愤怒,“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然后急急忙忙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盯着追出来的程素清,“你们这帮奴才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你们主子什么模样吗?” 一帮人在程素涟的喝止下,连忙上前拦着,一时间,整个怀玉院鸡飞狗跳。 “你们两个人,在闹腾什么?还有没有个千金样儿了!”齐氏怒气冲冲而来,声音颇具威严。 “拜见母亲,母亲安好。”两人虽然吵得不可开交,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 齐氏淡淡瞥了眼,“看来你们两个还没傻!”然后厉声指责,“身为姐妹,自当互相谦让,以和为贵,你们二人,却是当着奴才的面争吵打闹,让我程家如何见人?你们大哥明年正是科举之时,难道你们两个想要他的官场上带着家宅不宁的污点吗?” 程素涟微微屈膝,“母亲,女儿知错,女儿承认,刚刚和大姐姐说话的确有些偏激,可错并不全是女儿的,女儿那些话句句肺腑,可,可谁承想,大姐姐竟直接打了女儿一巴掌,这让女儿如何见人啊!”她语气哀怜,抽噎之声顿起,实在让人感到可怜。 明显就是一个说话直白却是为了姐姐好,被姐姐打的好妹妹形象。 可齐氏明显不吃这套。 “把你的眼泪擦了,就说说怎么回事!” “是,母亲。”拿起帕子捂着脸,断断续续地把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母亲,就是这样了,您评评理,纵然女儿也有不对的地方,可说的却是实话,咱们家是读书人家,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可偏偏大姐姐就是迷了心窍,不听劝,还把女儿打成这样!” 齐氏听了,再也忍不住,指着程素清,哆哆嗦嗦,“你,你这个……”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院子上空回荡着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快,快找大夫来,把太太扶进屋子里!” 一阵兵荒马乱后,程炳终于闻得消息,带着程水生,在丹露之前,到了怀玉院。 急急忙忙问大夫情况,“大夫,内子如何,情况可还好?” 那大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笑道:“大人不必着急,这是好事啊!太太已经有孕将及两月了,刚刚只不过是怒极攻心,加上孕期反应,一时昏了过去,待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程炳十分惊喜,但还是保持理智,拱拱手,“多谢大夫了。”又对着程水生使了个眼色,程水生忙从袖子里递出红封。 见着大夫愈来愈远的身影,程炳吩咐下去,“今日全府下人,每人一两银子。” 那些下人顿时喜形于色,也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忙跪下谢恩。 只有程素清和程素涟两个人心中揣揣,一个想着齐氏有孕,影响自己哥哥的地位,进而影响自己。 一个则是想着程炳素来偏爱程素清,今日之事,怕是又要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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