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丹露抱着几匹衣裳料子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看着满院狼藉,再看看屋内端坐着的程炳,难得愣了。 把东西交给其他人,跑到程素清身边,扶着她,“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程素清只是抿唇不语。 程炳坐在首位,手边放着茶盏,“说吧,怎么回事?” 此时,已经不用程素涟来解释了,齐氏身边的大丫鬟一字一句不落的将情景完全呈现出来。 程炳越听越气,脸色越来越难看,要是今日没有丹露的那一番话,可能今天又要被程素清骗过去,最后不了了之了。 清脆的声音砸在程素清脚边,一声大喝,“孽女,你给我跪下!” 程素清和程素涟二人吓得一个哆嗦,当即双双跪下。 “阿涟,你起来,爹说的是你大姐!” 程素涟听了,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第二感觉就是她在做梦!要知道,以前哪一次两人起了争执,她爹偏向的不是程素清?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打了一回翻身仗! 程素涟连忙起身,退到一边。 程炳走下座位,围着程素清转圈,指着她,“你啊你,你叫为父说你什么是好?你还要不要脸?咱们程家虽说不是什么贫寒之家,也不是什么权贵,可断没有把女儿送人为妾的道理!” “而且,为父已然查清楚,上次你陷害靖安郡主一事,完全是出于嫉妒,有意为之,你却欺骗为父,说你是无心的!” 程炳痛心疾首,“你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程素清知道,现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够帮她进入安王府的人就是她爹了,也不在意形象,“爹,女儿是喜爱安世子的,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就为其心折,我看平时安世子极为照顾王蓁,才动了邪念,想要把她的脸毁了,可是女儿当时就后悔了,爹……”程素清跪爬至程炳脚边,“爹,女儿求您了,您就成全女儿吧!” 程炳见到一直以来疼爱的女儿这般惨状,也不由有些心软,语气中自然而然就露了出来,“你可知道,你身份不够?” “听竹枝和桃枝的话,你想要做正妃?” 程素清以为程炳问这话,是意动了,连忙解释,“父亲,女儿是这样想的,以女儿的身份,做世子正妃都是勉强,更遑论正妃了,可女儿比王蓁大了两岁,如果能成,就会比她先行进府,待我把持住王府上下,她嫁进来也无济于事,我再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丧命,没准儿女儿就能被扶正了!” 程素清神色激动,难掩欣喜,“到时候,您就是王爷的岳父了!” 程素清以为自己迎来的会是父亲的赞叹与同意,谁承想却会是响亮的一巴掌! “果然啊,你的心都坏了,这话也能说出口!靖安郡主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还异想天开,想要让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去死,也不想想,安世子能看上你吗?你要真把人家害死了,我算你能耐!你且看看最后王家会不会放过你,皇后会不会放过你!” 程素清捂着脸,依旧是不服气,“如果安世子真的喜欢女儿,哪里会怕皇后和王家?” “关键是安世子对靖安郡主有意,而对你无意!你个蠢货!” “就是安王府,那也要忌惮皇后三分,王家三分,你容貌比不得靖安郡主,聪慧才情更是比不上,拿什么和人家争?更何况,主母未进门前,管家之权是在安王妃手里的,哪里会让一个妾室染指?至于在正妻之前生下孩子,更是痴心妄想!” 程炳实在是要被自己的女儿蠢哭了,一甩袖子,大踏步走出正厅,“你们把大娘子给我看好了,最近一年,我会给她挑选夫婿,就安心在家备嫁吧,无事不要出门了。” “还有,太太要是醒了,把人安全送回去!” 见此程素涟也跟着出去,独留程素清瘫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何一向待她如珠如宝的父亲会如此看她。 秦家,咏絮院。 身穿素色夹棉褙子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轻声说道:“娘子,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圣旨为安世子和靖安郡主赐婚了。” 秦飞雪正在拨弄棋子的手一颤,转瞬若无其事,“哦,那还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啊!” 那丫鬟听得酸酸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娘子,您难受就说出来吧,总比现在憋着好啊!” “吟霜,你不懂,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总之,不会是我。”所以,都已经这样清楚明白了,自己也用不着装糊涂了。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奸生子,嚣张跋扈,祖父母不喜,又无嫡亲兄弟撑腰,要不是因为王蓁,她难得明白。 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她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因为父母的过错,她成了奸生子,众口相传的蛇蝎毒妇的女儿,而大姐,比她还惨,生而克母,虽是嫡长女,却也是丧母长女,属三不取之列,要不是从小就是祖母教养,可能比她还不如。 “好了,以后这话,休要再提!” 王蓁此时还不知道她的两个情敌,一个愈挫愈勇,一个彻底放弃,此时她正忙着给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分发赏钱呢! 忍住自己羞涩的小心情,仪态落落大方,“今日既是有喜事发生,那便每人发二两银子,权当讨个彩头,让你们沾沾喜气。” 底下一众人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谢恩。 白竺走进来,看了眼周围,“娘子,您让我打探的,我已经打探到了。” 王蓁一听,脸色立马肃然,“你说吧。” “当朝有能力竞争尚书令之位的,有咱们家老爷,德妃的父亲,礼部尚书袁大人,吏部尚书,也就是大舅老爷,还有原来的中书舍人彭大人,户部尚书柳大人。” 王蓁摩挲着下巴,“尚书一职,便意味着进入内阁,成为阁老,尚书令相当于丞相,更是首辅,之前的中书令,原次辅大人半年前辞官,现任首辅秦大人已经过世,半年之间,内阁连折两人,实在是有些扑朔迷离。” “而且,另一个次辅本就有一位是诚郡王党派的,有能力角逐首辅之位的就这样几人,光是与诚郡王有牵扯的,就有两位,真是超高的概率啊!” 听了王蓁的分析,其他几个丫鬟纵是再不通政事,心里都不由泛起了一丝极为可怕的想法。 紧接着,王蓁又嘟囔开了,“只是大皇子收下的那个次辅,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更别说暗害能力手段都比他强的上司了!那究竟是谁,帮着大皇子一次性弄走了两个内阁大臣?” 想着这半年来的事情,想着宁王一家也是半年前出发来京城,又想到十几年前的恩怨,王蓁福至心灵,心里默默地为诚郡王一家点根蜡,真是自己作死。 想通了,王蓁就不再想了,四年前的事情,估计也有宁王的手笔,虽然没陷害成秦良媛,可到底那个孩子也没保住,真不知道宁王跟人家有什么仇怨。 这事情就不是她能想通的范围了,要是她脑补,一定是一出天雷滚滚的狗血大戏,爱恨交杂,还是满满脑洞的那种。 拍拍手,从思绪里抽出来,“你们几个也跟了我十多年了,平时尽心尽力的,又不愿嫁人生子,那我也只能在物质上尽量补偿你们了!” 王蓁走进内室,从金银匣子里抽出五个方形的小匣子,递给四个人,“还是一样,淡如的你们收着,这里面是一些珍珠宝石,我记得你们那里也有不少金银锞子,自己拿去打些喜欢的首饰吧,你们正是好时候,该打扮就要打扮!” 淡荷笑嘻嘻的,眼神打趣,“娘子放心,我们几个可是未来世子妃身边的丫鬟,就算不能像您一样每天绫罗加身,可也不能堕了您的面子不是?” 此话一出,王蓁脸都红了,啐她一口,“浑说什么呢?也不嫌害臊,”赶忙转移话题,“赶紧的,我记得今年我娘名下的那些铺子,给我送来不少,有几套是珍珠玉石的,你们自己挑喜欢的。” 几人应下,虽是这么说,她们几人也不好意思拿贵重的,奈何能在王蓁这里的都是好东西,也只能将军里找矮个子了。 淡衣把王蓁扶进内间,准备给她梳洗打扮,“咱们娘子啊,比咱们几个还小几岁呢!结果比咱们还操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调过来了。” 王蓁心想,她两世加起来的年纪可是她们的二倍,妥妥的老阿姨! 是夜,安世子大人再一次夜探美人闺,轻车熟路,技巧娴熟。 放轻脚步,缓慢地走近大床,撩起帐幔,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小人儿,粉嫩嫩的脸颊,莹白的肌肤,红润润的唇瓣,眸色渐深,一下坐在床头。 王蓁不知做了美梦,咕哝几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添旖旎。 终究是把持不住,他低下头,一点一点靠近,鼻翼间呼吸的热气都打在王蓁的脸上,王蓁的脸慢慢变红,元维煜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这样偷香窃玉的事儿做了也就一回,还是有心理负担的。 他在王蓁水润的唇上啄了一下,坐直身子,伸出舌尖,回味了之前的感觉,俯身又啄一下,再一下,最后直接整个人都撑在王蓁上方,厮磨辗转。 王蓁做梦了。 梦里的她,本来摘到了一只桃子,她刚啃一口,桃子自己长腿跑了,她气极,想要追回来的时候,那桃子自己飞回了她怀里,她眉开眼笑地啃了一口又一口,还没吃好呢,突然间,那小桃子变成大桃子,压在了她身上,喘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口。 然后,她就醒了。 再然后,看到了趴在她身上的庞然大物,非常突然地,直接上手一巴掌,十分响亮。 再说元维煜,亲的好好儿的,把王蓁的唇瓣都咬破了,正兴起的时候,就见下面被压着的小未婚妻醒了,还没等他承认错误,一个响亮的耳光下来了,让他一度很是懵啊。 王蓁做起来,揉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刚想开口警告质问,结果一张嘴嘴唇火辣辣地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小几上的唇脂,涂抹起来。 元维煜自知理亏,可王蓁刚刚那一眼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成功让元维煜的眸色又暗了一个度。 涂好唇脂,王蓁也没有什么好气儿,翻个白眼,“你怎么又来了?不知道这是我的闺房吗?你一个大男人,来也就罢了,从来都是晚上是几个意思?”就不能光明正大白日来吗?好歹也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了。 元维煜看小未婚妻有些生气,连忙上前哄,虽说这个业务他是真不熟练,“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晚了偷偷摸到你的房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了吧?”说到最后,王蓁竟听出了一丝丝委屈的味道。 要不要这样,被占便宜被偷进闺房的可是她! 王蓁板着脸,“那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偷偷到我房间,万一被我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说到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语气的缓和,让他听了出来。 把王蓁按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她的脸颊,“好好好,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了王蓁的手里,“喏,今年的压岁钱,数目还算满意吗?。”王蓁小手扒拉着,感觉是挺厚的,刚要收起来,就听到耳边那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等你嫁过来,再给你加厚,怎么样?你越快嫁过来,红包越厚!” 王蓁听了,眼神斜着他,“你看我像那种因小失大的人吗?”举了举手里的红包,“这个程度,我很满意,我还想着要不要拖个一辈子,那每年就能收到一份不菲的红包了!” 元维煜听了,脸都黑了,笑的阴森森的,“你敢!看我怎么收拾你!坏丫头!”说着已经上手去挠王蓁的痒痒肉,这还是他从元婳那里套出来的呢! 屋外的淡荷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好依旧十分苦逼地吃下这盆狗粮。 “我错了,我错了,呵呵呵……别闹了!”王蓁左闪右躲,就是没法儿避开那两只手掌,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元维煜抱住王蓁,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手依然在她痒痒肉上方,“看你还敢不敢说那样的话!” “咦,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前些日子,义丰伯家的那个二房嫡子听说被人敲了闷棍,是不是你干的?”她的眼神亮晶晶,十分灿然,仿若盛满了星河,灵动盈盈。 这眼神,看的他心头一跳,继而回答,“是我做的,一个伯府二房,还敢打你的主意,我让他做白日梦,再有下次,他以后每天都在床上躺着做梦吧!” 怎么感觉他离谪仙的道路上越来越远了呢? 王蓁觉得十分不解,“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不就是他祖母母亲撺掇的吗?要打也还是那两个人啊!” 灵光一闪,“难不成,他祖母母亲之所以打我的主意,是他撺掇的?所以,你才找人揍了他?” 元维煜一想起这档子事儿,就着实脸色不好看,王蓁只说对了一半儿,另一半儿的肮脏龌龊就还是让它烂在心底吧! 看着元维煜的表情,王蓁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不由好笑,“你在这儿生什么闷气啊?我能看上他就怪了,他们家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我是有多脑残才会被他骗啊!” 元维煜轻哼,“长得不及我,家世不及我,才华不及我,能力不及我,品行更比不上我,你都有我这个珠玉在前了,怎么可能会看上他那滩烂泥?” 他是一个内心傲娇的小狼狗,王蓁再次鉴定完毕。 王蓁点点头,十分赞同。笑话!她有颜有钱有家世,再怎么也不会看上一个落魄的伯府二房之子,还是继室所出,不能承继爵位,也无半分功名,她是疯了才会看上。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灰姑娘之所以可以嫁给王子,最终的根本还是她本就是侯爵之女。 义丰伯府之于王家,是绝对意义上的门不当户不对。 “我那天还和阿郑讨论这事儿呢!义丰伯府缺钱,而一般的皇商缺势,叫那郎君娶个皇商家的女儿不就好了?何必呢?京城里知道底细的人家谁会把女儿嫁过去!” 反正现在商人地位也不算多低。 元维煜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里含着化不开的柔意,“就你机灵,想必你也听说了,前几日义丰伯府还在与其商议皇商罗家能给罗家大娘子多少嫁妆呢!” 王蓁简直目瞪口呆,“不是吧!人家再怎么是商人,可也是嫁女儿,这是把人当货品了?罗家难道不生气吗?” “罗家那些女眷倒是生气,可男人就不这样想了,舍掉一个女儿和大笔嫁妆,换来更多的财富,更多的人脉,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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