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代墨和代善刚刚要回房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开口,“世子,最近有一批人,在打探郡主。”  元维煜神色微寒,“幕后之人查出来了么?”  “回世子,此人姓唐,名舜哲,是小世家出身,是今年刚刚中的举人,两月余前来到京城,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可……”代善挠挠头,皱着眉头,“奇就奇在,郡主与此人并无交集。”  随后又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具言。  代墨一向大大咧咧,脑回路也短,“这有什么稀奇的,这整个京都,郡主的名气怕是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大,娶了她的好处那也是看得着的,他身份不够,却想一步登天,就得自己创造条件呗!”  代善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不由点点头,“说的也是,像这种在朝中无人的考生,想要平步青云,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借助妻族的势力上位,屡见不鲜。”  说着又嘲笑起来,“可是就算这样,他也是自己脑补过度了吧!生于世家,不论男女,本就早慧,哪里有那么好骗?真当自己是话本子里的书生啊!”  见元维煜的脸色逐渐阴沉,代墨赶紧接上话茬,贬损唐舜哲,“可不是?而且郡主身份尊贵,岂是他出身乡野的寒门庶子可配得上的?痴心妄想!”  他听到代墨所言,从座椅上站起,“你说什么,那个唐舜哲,是庶出?”  “不仅是庶出,更是外室所出。”代善小心回答。  元维煜低声,凝眉思索,俶尔一笑,“倒是有意思!”  可两人却在这笑声里感到了浓浓的寒凉,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瘆人了!    一男子走进小院,对着端坐于书房的男子问道:“子兰,你为何要调查靖安郡主?难不成,你是想……”娶郡主?  “寄言,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着若是明年金榜题名,有没有可能去荣国公府提亲郡主?”  那人叹气,“子兰,实不相瞒,靖安郡主身份显赫,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公主,也未必有她来的尊贵,你还是熄了这心思吧!”  “这是何故?”唐舜哲急忙上前问道。  他十二年前来了这里,百般艰难,发现自己仍旧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心中恨极,怨老天不公,世道不公。  可随即他又想起,这是一个三妻四妾和法的时代,虽他是外室子,若是真的出息,也能上族谱,能有个正经的身份,就是庶子又何妨?  他在这具身体父亲的面前,刻意卖乖讨巧,更不掩藏自己的天赋,果然,不过一年,他生母就以良妾的身份进门,他也随之有了身份,成为唐家正经的郎君。  只是,他的心里仍旧有着隐忧,既然他重生穿越了,那她有没有可能?若是她权势不比自己也就罢了,若是高于自己,且她在暗处,必定处处被掣肘,无望青云。  所以,当他在京中听到了靖安郡主名讳之时,竟生生地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托人打探。  来人眼神意味深长,“这靖安郡主,姑母为皇后,系王谢二家之血脉!”  听罢,唐舜哲心中的震惊不甘,如潮水一般涌来,使他心烦难耐,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唉!此等身份,配皇室都是绰绰有余,倒是我妄想了!”  路寄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要太在意,那等身份,岂是我等可以肖想的?大丈夫何患无妻?稍稍等一等,总会找到一位相当的女子为妻的。”  唐舜哲拱拱手,“多谢寄言宽慰,为子兰奔波打探,实在不胜感激,他日定当宴请寄言,以作感谢。”  路寄言点点头,“既如此,寄言就等着子兰了,先行告辞!”  看着路寄言越来越远的身影,唐舜哲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榉木桌案上,仔细观察,隐隐有血迹渗出。  “竟是郡主,国公嫡女,世家贵女,真是好命啊!”唐舜哲语气颤抖癫狂,“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王蓁!”他就不信了,他一个可以在外廷任职之人,还斗不过王蓁这个身处内宅的女人!  且看她是不是再说吧!唐舜哲静下心来。    王蓁悉心地在给那盆茉莉剪枝,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语气漫不经心,“如何?打探到多少?”  “娘子,查到了,此人叫唐舜哲,原为外室子,后因天资不凡,被其父接回府中,录入族谱,许是为了在咱们府上借势,平步青云,方才打上了您的主意!”  王蓁“咔嚓咔嚓”地剪着枝叶,头也不抬,对淡荷说的消息不置可否,不予置评。  身份的事情她倒是相信,只是……想与王家联姻,打着她的主意?她是傻了才信,他分明是想要杀了自己!  “一只蚂蚱而已,让他蹦跶吧!看他能跳多久!”查到她头上了,真当她是死的?不过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他根本就没有查出来自己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王蓁,一旦暴露,牵扯出来自己前世的事情,那才麻烦,她可不想被当成妖孽被火烧了!  不能打草惊蛇,不代表她不能出气,“你去告诉我几个哥哥一声,就说我被人调查了,让他们看着办吧!”  没几天,唐舜哲在出门的时候就挨了好几波的闷棍,由于次数太多,以为是自己之前得罪的几个学子所为,手法太残暴,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想到王家和安王府身上。    腊月二十八,朝廷封笔,官员休假。  王恒允颠颠儿地跑到谢氏面前,“夫人,前儿皇上和为夫透漏了一点儿口风,说是会在今年年节未完之前,给阿蓁和安世子赐婚,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要被猪拱了!”  “说什么呢你!人家安世子就算是猪,那也是头帅猪,你女儿能看得上的帅猪,况且人家文武双全,”谢氏睨了王恒允一眼,“不近除了阿蓁以外的女色,且无通房侍妾,哪里不好了?”  王恒允本来想和妻子同仇敌忾,齐心协力一把,把火烧到元维煜这个准女婿的身上,谁料引火自焚,烧到自己这里了。  刚想好好儿解释,就听到外面说几位姨娘带着两位郎君前来请安。王恒允暗恨这几人来的不是时候,所以一直摆着脸色。  丁姨娘,吕姨娘和花姨娘见了王恒允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面儿上战战兢兢,十分小心地给两人请安。  入画和知书给三人拿来垫子,几人磕头问安。  平日里,谢氏不愿意见到这些侍妾通房,王恒允也不重女色,因此,除了五日一请安,她们自然也不会出来碍眼。  王恒允皱着眉,语气淡漠,“起来吧,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其中生下王家六郎君和七郎君的丁姨娘和花姨娘就垂首回答:“回老爷,太太体恤奴婢等人,不必每日在跟前立规矩,因此五日来请安一次,今儿正好是二十五。”  王恒允的声音不辨喜怒,眉宇豁然疏朗,“既请了安,那就退下吧!我与太太还有要事商议,都出去吧!”  谢氏悠悠开口,“且慢,做什么这样着急?今年年节的份例都已经下来了,你们姨娘的份例不比娘子,每人一套七件儿的金头面,还有双倍的月钱,一些衣料,趁着今天都拿回去做新衣裳吧!”  几人福了福身,齐声告退,“多谢老爷太太,奴婢告退!”  这三人中,唯有吕姨娘十分高兴,声音也最是响亮。谢氏见了,心中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虽说吕姨娘在府里只是个没有纳妾文书的妾室,吃穿不愁,可惜有那么一家子糟心的家里人,时常来府里要钱,就是月例再多,感情再深,也经不起这样日日的索取。  她虽然厌恶妾室,可心里清楚,这些女子也是可怜之人,时下女子,都懂得礼义廉耻,有几个不想做平头正妻的?她们未必就想进入这高门之内,且比起其他人家的妾室,已经是老实极了,不欲与她们多为难,但也别想给她们什么优待!  几人退下,王恒允又恢复了之前怏怏的神色,这几个姨娘,简直就是他夫人的神助攻,说来就来!  脸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王恒允开口:“阿华,你想想,那小子可是从小就盯上了阿蓁的,这心思埋得有多深,你就不怕女儿以后心眼斗不过她?”  谢氏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你闺女你还不知道什么样?有个这么优秀的人肯娶她,对她好,钟情她多年,你就该偷着乐了,怎么,还想把这个准女婿赶跑,换一个啊?这满京都,有几个比得上安世子的郎君?难得的是,他对阿蓁的胃口。”  “而且,他心思再重,也没有用在你女儿身上,你叫唤什么?”  王恒允:“……”他夫人抛弃了他!    另一边,三位姨娘回了同住的秋水园,各自回房间,命人打开了首饰匣子和谢氏赏赐的荷包。  花姨娘身边的坠儿十分惊喜,“姨娘,太太给打的金头面斤两十分足,四房里的那个贾姨娘,见天儿嚷嚷自己的头面缺斤短两。”心里暗暗感激谢氏对妾室不偏不倚,不然她这个丫鬟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花姨娘淡淡一笑,“大太太是什么身份,四太太又是什么身份?四太太虽是出于仕宦之家,可祖上连三品都没有做到过,母亲是继室不说,还是生于商贾之家,对银钱自然看得重要。”说罢,话锋一转,“可这短了月例,充自己腰包的事情,四太太也是做不出来的,没准儿是哪里的刁奴给昧下了,栽到了四太太头上。”  坠儿一阵吃惊,“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那人也不怕被四太太听到,揪出来?”  花姨娘轻笑,“傻孩子,你也不想想,这府里管着打金银首饰的奴才是谁身边出来的,四太太就是查出来了,也不敢太过声张,顶多捅到他的靠山面前,剩下的苦楚,也只有自己吞了。”  “如今管着这项的是老太太身边的陪嫁,张嬷嬷的儿媳全氏,这个人也真是棘手!”  谁不说呢!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的陪嫁,自己儿媳做了什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也有此意,睁眼闭眼而已。    “柳儿,你从太太赏赐的荷包里,还有以前的体己里拿出五个金锞子,三两金子,还有我以前给的钱财,够买一座小院子,好好生活了,以后让他们不必来找我要银钱了,我不会再给的!”  吕姨娘语气斩钉截铁,包子做时间长了,也是会爆发的,被人以血缘绊住这么多年,予取予求,她也受够了!  柳儿却是愣住了,反应过后就是谢天谢地和怀疑,“姨娘,您不是说笑吧?真的不再接济您兄长一家了?”  “这还有假?当年哥哥把我卖进王家为婢,是为了给自己娶媳妇,之后向我索要月钱,是为了养孩子,我成了姨娘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说要供儿子念书,我竟是不知,他们一家子,凭什么要我一个已经为妾的妹妹养着?这些钱给他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父母的生养之恩,在这些年的压榨里,我已经还完了!”  柳儿喜出望外,“姨娘能想通就行,我这打发人去办这件事情!”说着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丁姨娘和其丫鬟正在讨论着托盘上的首饰衣料荷包,这时门口进来个丫鬟,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将手里的金步摇扔了回去,“她怎么还是如此不争气!这样的家人,就是个无底洞,何时能够填得满?她在府中活的这样艰难是因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没有子嗣傍身!可究其根源,却是因为她的娘家!”  小云一边抚着丁姨娘的后背,一边劝慰,“姨娘何须如此动气,奴婢不是说了吗?往常每次给那家人送钱财,柳儿那小蹄子的脸色都要阴沉半天,可今天却是高高兴兴,估计啊,这是最后一回了!”  “要我说,不给就得了,养的心都大了,老爷太太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才不肯给吕氏一个孩子的?若是真有了孩子,有这样的舅家,难免被其拿捏,仗着王家的势,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败坏王家的名声!”  “姨娘,好歹吕姨娘也知道反抗了,您就偷着乐吧!”  吕氏和丁氏当年同是王恒允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未及冠便被赐给王恒允为通房,只是王恒允素来重嫡轻庶,又实在喜爱谢氏,便一直没有碰她们,直到谢氏生下两个儿子,才给其开了脸,收了房。  丁姨娘叹了口气,“云儿,你去把柳儿叫住,把我那里的金锞子再给柳儿那里添上两个,省的他们嫌少来闹事。”、  云儿依言,取出两个金锞子,去门口追赶柳儿。    吕万氏看着眼前的七个金锞子,“他爹,你说,小姑这是真的不管咱们家了?可她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你把他卖进王家,她怎么可能有现在这么舒坦的生活!这现在她是过得好了,嫌弃咱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吧?”  谁知,一向老实巴交的男人发起火来也是十分可怕,“你个臭婆娘,说什么呢!老子的妹妹这些年没少贴补你和你娘家吧?金银珠宝,能拿来的都拿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她没有孩子,你还要把她的养老钱都抠出来不成?”  吕青树一开口,吓了吕万氏一跳,听他说自己贴补娘家,有些心虚,所以反驳的话也就格外气短,“瞎说什么?我本就是想着小姑没有孩子,咱们家利哥儿要是出息了,怎么也能给她撑腰养老,要不然,我至于为这点银子犯愁吗?”  李青树丝毫不信吕万氏的鬼话,借坡下驴,“既然你看不上这点儿银子,那我就收起来了,”见她还要反驳,接着说道:“利哥儿已经二十岁了,最近还要考举人,考没考中以后都要定亲娶亲了,这些钱,加上之前妹妹拿来的一些,怎么也能买个二进的小院,置办聘礼,你也别往你娘家拿钱了,好好想想,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你那帮贪得无厌的娘家人重要!”  李青树收起金锞子,叹了口气,径自里屋去了,将橱柜里所有的银钱全部拿出,清点一遍,方才放下心来,重新上锁。  金子加上一些金簪金镯子金项圈金锞子等物,差不多有三十两,折成银子就是三百两,银子有五十两,珠宝另算,买院子下聘是足够了,只是他还是能看得出少了不少。  “万氏,在利哥儿科举前,把你借给你娘家的银子至少给我要出来一半儿!否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以后不准去找我妹妹,让老子知道了,剥了你的皮!”  然后堂屋内就爆发出了一阵的辱骂声,“你个没良心的,我借给娘家钱怎么了,我为这个家操持内外,凭什么不能借钱出去?你也别忘了,那也是利哥儿的外祖家!”  吕青树十分火大,抄起鸡毛掸子就去抽万氏,哭声与怒喝声不绝于耳,“我告诉你凭什么,凭的就是那是我妹妹的卖身钱,当初要不是你们家,她怎么可能被卖进王家?你们家的人也有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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