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本就四季较为阴冷,加之人迹稀少,来来往往不过是几个仙童罢了,且都是清一色的纯白衣裳,更加显得人烟罕至。偏偏牡丹自是来到这里,更加对那身雪白的衣裳反感至极,整日一身昵黄淡橘色衣裳翩翩然而来,又悄然而去,犹如处于草原上的森林动物一般,无处遁形。  上恒看她整日同玄一闹得也是自在,功力是否有大增不晓得,但最起码还是养得不错的,这株牡丹当日便是由凡止的仙气渡其成形,凡止虽不知分寸地渡其真气,好在这牡丹还算命格过硬,不仅不像周边的同伴一样早已受气过重,奄奄一息,反倒愈加活活生气,那日他去三岔口时,竟还能与他相视问候一番。  “帝尊是来找我家主人的吗?”  上恒微微颔首。  “不知找我家主人有何要事?”牡丹顶着绽放茂盛的花苞,绿茎侧的两片叶子如同人类的手脚一样灵活,随意舞动着。  上恒此刻嘴角含笑,伸手到广袖之中,握紧了手里正泛含光的珠子。  “咦?莫非帝尊有物相送,可惜我家主人不在园里,不如转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牡丹与其几位轻佻,像极了凡止往日的一副不正经样儿。  “那便给你了。”  上恒面无表情地一首轻快地将手中的珠子投向牡丹,许是牡丹早前接受了凡止大量的仙气,此刻这颗珠子倒是触及牡丹的花瓣角瞬间便与之融合,上恒轻轻吐了口气,可算是清净了。  “帝尊,咱们可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您这是给我灌了什么?”  牡丹顿觉自己头昏眼花,两瓣无力,莫说如方才的手舞足蹈了,现在连说完的力气都不剩一分,真得垂下花苞,顿时觉得昏昏欲睡。  上恒看着它一副奄奄一息之状,终于是与周边的花草一样不再格格不入了,袖子一挥,牡丹却已入他囊中,“你主人也快回了吧,此刻你的身子只会沉重不会减轻,若是平日里少说些话,我保你安然一世。”  这时的牡丹哪里还有力气还嘴,心里只抱怨着凡止为何不早早归来,随即便昏昏睡去。  上恒原想就这般下去也是好的,牡丹在凡止身边,即便不个功力高强的人物,但对凡止多少也有些帮助,自是比三岔口的那些每日只懂得唠嗑,管闲事的老神仙靠谱多了。  但他却忽略了,将元神注入牡丹体内之后,直至成形,那段时间都是它最为脆弱及最无意识的时候,偏偏那时候他便撒手不管交由凡止,凡止本就行事粗糙,哪里有这般觉悟去看牡丹究竟如何了,导致现今牡丹体内有的元神怕不止他之前注入的那个了。  此时玄一悄然至上恒的跟前,“帝尊,那牡丹愈发目中无人了,这下都对我指手划脚了!甚至还敢命令我!”  上恒只是静静地看向不远处亭子里卧坐的牡丹,眼里无半点的情绪,“你情我愿的事,不是吗?”  玄一被上恒这么一说,顿时脸颊像被火灼烧了一般,烫得他发红,“本是如此,最近愈发得寸进尺了,凡止上神当真不要她了?”  上恒眼神了然,扭头看向玄一,见后者一副求知似渴的样子,“你当真想知道?”  “对对对!”  “告诉牡丹,她已经成了朵野花了。”  说罢,转身便走进殿内,留下一脸不解的玄一,随即又是一副笑脸盈盈,“野花好!野花好!”  这边的牡丹,看着亭外的花开花落,这里的花说来也是奇怪,多年花败了又开,只要有个花苞落下,随即就有一颗花骨朵填上,导致这里落花无数,却总是花凋不谢。在这里好似一切都很平静,很美好,但是很显然这里的平静和美好都是上恒一手策划的,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总是有种莫名的压抑。  远处,只见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由远及近,仍旧是满眼的白色,渐渐清晰的轮廓,牡丹目光一沉,迎面而来的不是玄一又是谁。  见到牡丹玄一随即挥舞着手臂,嘴里直叫唤,牡丹眼不见为净,立即扭过脸去,那玄一纠缠牡丹也不是一时半日了,眨眼的工夫便一跃至牡丹的面前,还即兴做了个鬼脸,牡丹全程面无表情脸,看玄一犹如看智障一半的眼神,玄一却仍不自知,也不知他自己一个劲儿地瞎兴奋什么。  “你托我问的事我问到,你猜帝尊怎么说?”  “我是朵野花。”  玄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眉头微皱,预示着自己的不满,“你怎么知道?”  “我现在可不就是了吗!”  玄一极少看到牡丹这一面,眼神涣散,即便往日与他争辩即使她毫无优越感,但眼里顶多也只是无所谓罢了,该有的自信还是有的,但今日这般仿佛就像是没有元神的躯体,如行尸走肉一般。  “你自然不是,三十三重天也可以是你的家。”  “你怎么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托你去多此一问?”  玄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坐在了牡丹的身侧,嘴里嘟囔着,“你不过是想确认一番我也是理解的,左右我也是很好奇的,索性就给你问了。”  “……”  “其实,我也算是潦倒了一生才到了这里,不止是我,三十三重天的每个仙童都是无处可去,却又仙缘匪浅,帝尊便将我们收入麾下,帝尊本就不喜热闹,我们一众也习惯了帝尊的方式,别看帝尊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怪冷淡的,但带我们是极好的。”  牡丹听到这,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那你也别看我们上神平日就爱热闹,对旁人同样也是极好的。”  玄一听她这么说,知道定是她又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还不如就让她发泄发泄也无妨,也就当做默认了。  三十三重天在一年里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刮的都是花瓣风,下的都是花瓣雨,此刻亭子四周又是落红纷飞,扬扬洒洒,“怪不得将你们纳入麾下,这满地的花,每日都够你们捣腾许久的了。”  “……”  “你说帝尊生性喜静,为何独独种了这么多种类的花?”  “我也不知,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有这些花花树树了。”  “不过,这样看着也热闹些。”  “不,帝尊一定不是为了热闹!”  “那为什么?”  “……”  为了什么玄一说不上来,反正他家帝尊定不是图个热闹,在帝尊身边待了这么久了,他老人家的性子他还是摸得清的,倘若连这个他都分不清,那么这几千年在三十三重天可不就是白待了嘛。  当然,玄一的优点除了乐观还有就是即使撞了南墙也绝不会回头的执着。所以就算很久之后他终于还是明白了帝尊种这些繁花的目的了,还是坚信自己原来的观点,即使他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就这么双手交叠,下巴靠在上边,半趴在亭子的护栏上,有一边没一边地搭着话,“恩……可是上神是真的不要你了,你不打算在这里长留吗?”  “你说呢——”  玄一不再问下去了,因为他方才好像在牡丹的字里听到了牙齿摩擦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  “……帝尊真的很好。”  玄一用他最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后完完全全地闭上了嘴。  若说之前刚接触时,玄一对于牡丹相对还是热情的,但却发现牡丹生性孤傲,得不得理都是不饶人的,于是对于她就是更多的而言相向,即使最后都是牡丹占了上风,到后来知道原来牡丹是个雌雄合体的身份,顿时就觉得可爱了许多,每日更是对牡丹纠缠得不行,发现牡丹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缠到深处,牡丹也无法了,人之间则无敌,何况他这位有道行的仙呢!  今日这番,玄一对牡丹多出了些许的惺惺相惜的情愫,于是对于牡丹的态度,玄一又亲近了些,她不知帝尊与上神将她留在这里意欲何为,但他知道牡丹今后绝不会是他们的敌人,至少他不愿和她成为敌人。  青一宫内,上恒掐指一算,今日应该是那只老狐狸来访的时候了,为何迟迟不见狐影,出关不顺利?这是不可能的!即便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凭他的老奸巨猾,定是不在话下,每年的定期会面,今日却失约,看来只有一个原因了,那便是已经没有会面的必要了,看来小狐狸和老狐狸碰上面了。  想到这里,上恒嘴角牵出了一丝笑纹,不知两只狐狸,哪只会被哪只戏弄。应该都有机会的吧,竟然见到面了,那么来日方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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