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老族长的一哭二闹之后,凡止反倒是与他的关系也更加密切了许多,二人相处的也还算融洽,老族长知道凡止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凡止却认为老族长是以为自己是对小时候的事没了印象,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于是二人相处的时日也不再提及过去青丘的事,倒也是自在。  凡止是懒散惯了,待一处是一处,活在里一个世界里的她本就是个懒散的人,只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勤奋起来,考察研究写作才能一样不落,如今这般,倒是整日吃喝不愁的,本是平静的生活,却在这一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正是如此,她才知道,什么现世安好,在这里都是无法想象的。  其实狐族算是灵族,特别是青丘一带的,在青丘待过的狐狸几乎彼此身上灵性都是相通的,也就是多少有些感应,凡止不知这种感应究竟为何物,反正这一万多年来她是毫无知觉,只是近几日听老狐狸说了说,本想听听就罢,不想老狐狸却执着于自己的言论,硬是要给她试个一二来。  好在老狐狸算是良心,做实验也只是拿自己开刀,最先几次就是指尖擦出狐火对着自己的周遭燃了一遍,渐渐地用上了最纯正的火焰,将自己完全困在火堆之中,火势冉冉上延,凡止与他仿佛隔了一道火墙一般,密不透风。  “怎么样?有任何感觉吗?”  老族长在火墙的另一头嘶喊着,语气却是很急切,凡止用手扇了扇面前灼热的温度,身子不经向后退了一下,还向里面喊,“没有,快出来吧,这火太大了!”  这火温实在是太高,即使凡止现在与他隔着有好几百米远了,却依旧如置身于火海中一般,却怎么都避不开似的,总是有种炙热在尾随着她。  渐渐地,随着火势的越演越烈,老狐狸没有了声响,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火苗上窜的声响,灼灼燃烧着,这洞里没有丝毫的风吹火势却左右摇摆像是在向凡止宣示着什么,这种“嗤嗤”的声响她听着非常恼火,仿佛成千上万的飞虫在她耳边徘徊,时不时地提醒着我她它们此刻多么地风头正盛,这里就是它们的领地一般。  脑海中闪现出熊熊烈火的场景,一片火红,一阵哭泣声,一片惨叫声,却都换不来任何人的帮助,直至那片惨叫声嘶哑消失在火焰的“嗤嗤”之中。  凡止拼命地挥甩着双臂好像自己速度再快点,力道再大点那些令她厌烦的声音就会不见,但其实不然,老族长自然早已不在那团火焰之中去了,他隐了身看着凡止,她的额前不知从何时早已布满的汗珠,眼神迷离,嘴里虽然是在叫唤着“老狐狸”,但他知道凡止终究还是逃不过那场火。  随后,一阵旋风一般的极速,将那团熊熊大火扑灭,想要用风扑灭火的法子少之又少,并且还是那么迅速的更是不多见,老族长知道这定是出自凡止之手。  此刻的她,双目赤红,发髻缭乱,却仍不自知,嘴里还在大喊着老狐狸,而今日的她身着一身洁白,却也被这火势熏得凌乱不堪,哪里还有一丝的白可言。  一缕灰烟袅袅而过,跟随的是漫天的灰烬,凡止的红瞳稍顿,眸中恢复一片清明,这才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老狐狸正在打量着自己,顿时酸楚一涌而上,“这火就这么好玩吗!若是烧着了怎么办!”  老族长这下反倒是轻言细语,“不会着的,那只是狐火。”  凡止瞬间皱眉,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骗了,紧接着,老族长又开口,“狐火所示,一切皆为幻物。”  “什么意思?这几日你总是百般让我试探我,为何?”  老狐狸昂首,脸上笑意微扬,“我不曾试探过你。”  “……”  “其实,至始至终就只有这一次罢了。”  凡止自然是信不过这老狐狸,前几次小火小闹还好,权当他无聊解闷罢了,但这次这般,若非他对他自己过于狠绝,那便是事先对她施了计,总之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只能证明他目的不纯。  不容老狐狸多说,凡止转身便要离开,细细追溯,其实来这里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计,想来那红初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禁苦笑,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论在哪个世界里,都避免不了有人的暗算。  “你去哪儿?”  凡止闻言立即站住了脚步,倒不是打算停下来同他细细说明自己即将的去处,按照她的性格定是风雨无阻,不问不顾对方的千般挽留,决绝地转身离去,直至消失,当然此处若是配上一些经典的背景音乐那么一定会更加潇洒。  凡止的理想多么丰满,那么此刻的现实就有多么骨感,因为她明显感到老狐狸的语气不对,那句去哪虽然是一句问句,但是却有着令她无法拒绝的威严。  果然,凡止一回头,昔日总是对她嬉皮笑脸的面相此刻哪里还有半点玩笑的存在,早已古稀的眼眸不见往日的随性,反倒是聚焦着一处的光芒,眼里炯炯有神。  凡止想,莫说青丘了,若是放在狐族里,她也是个女帝的身份,且扯远了不说,现今她还是位上神的身份,虽不是天地唯一的,却也是极少有的级别,那也是应该受到尊重的,此刻自然不能输了自己的气势,“自是你管不着的!”  说完回头往洞外走去,才不会几步路的距离,眼前却已然不是方才的那番景象,没有了原来满目的赤岩红石,也不见沉闷的周遭气息,反倒是有种轻盈的微风拂面,并且还带着些许的处处青草香,凡止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紧促,青草依依,一片广袤天地青蓝相接,这里不是青丘还会是哪里!  还未及凡止反应回来自己为何身处此境,老狐狸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此刻的眉眼惺忪的模样也不是方才那般的严厉了,凡止想,千面狐狸怕就是他无疑了。  她不知他到底还有哪些面目,但是每一面她都不喜欢,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不是表演痕迹太重那便是演技过于拙劣。  “带我来青丘做甚?”  惺忪眼眸渐渐放光了许多,下巴的胡须在青丘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也随着风向飘着,“哟,还知道是青丘呢!”  凡止懒得看他,撇过头去,现在的她就如同被家长训话的小朋友,明明没错,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而眼前这位家长采取挤牙膏的方式确实让她有些无奈。  “有话就说,从开始到现在费那么大劲不会只是想带我故地重游吧?”  老狐狸倒是毫不在意,还不嫌麻烦地给凡止介绍了许多青丘的地名,虽然那些地现在都不复存在,每处都只剩下被烧过的痕迹。  这些地方当日不知被何等大火掠过,近万年的时光过去,竟然还是寸草不生,狼藉依旧。  “听说这么些年,你还是不日会回来小住?”  这话一出,凡止心中已然有数了,今日这场观光看来必是鸿门宴无疑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俗话说得好,言多必失。  “嗯。”  老狐狸眉眼笑开了,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人有趣了许多,其实内心早已乱了阵脚却还是一副故作镇定的模样,确实不同于以前的凡止那般的粘人。  “为何不在此长住?”  凡止尴尬地咧了咧嘴,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现在定要声情并茂,不能被看出一丝的破绽,“一个人,不习惯。”  终于说出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凡止心情有些欢脱了,一步两步地便跃上了不远处的一棵黑枯却又茁壮无比的树枝牙上坐了下来,双脚在空中来回晃荡,神情已是努力做到极度自然了。  “这棵树是你曾经亲手种下了,如今也都这么大了!”  凡止懊恼,恨自己为何专挑这棵树,定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都是上神了,更何况是它呀!”  说着还不忘用手蹭了蹭了这枝干,以示爱怜。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样的相互揣测,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凡止实在是受不了了,遂支起单脚,单手放在膝盖上,“说吧,到底想说什么!该知道的你怕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开门见山吧。”  老狐狸眉眼这下是完全笑开了,他本来是不确定的,因为无论是三岔口的那些老神仙还是上恒那里,都不太敢确定眼前这个凡止到底是谁,到底经过怎样的涅槃方可重生的。  “你从小便爱粘人,九尾白狐一族向来掌管着青丘,青丘有往日的辉煌它们是功不可没的,久而久之它们的每一代似乎都受其父母的影响,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帝君之家还有的威严,但九尾白狐本就稀少,能够继承狐帝位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凡止不想老狐狸竟然给她讲起了故事,苍苍发须,犹如他此刻绵延的记忆一般,柔软而又悸动。  “你的几位哥哥总然皆为九尾,尚且资质不错,狐帝狐后本有意传位于他们其中一位,怎奈他们均是志不在此,青丘民风开放,狐帝狐后向来更是崇尚开放自由,也便由着他们去了,日复一日,终于你出生了。”  凡止很安静地听着,虽说老狐狸口里的“你”分明指的不是现在的自己,但却很有代入感,许是在这身体里待久了的缘故吧。  “你出生那日,正是凤凰涅槃之际,青丘上空出现了一只浴火凤凰,在空中盘旋了七七四十九圈后才离去,之后狐帝有意去寻了那只火凤凰,却怎么也找不着了,九重天更是从未见过浴火凤凰,之后便也是不了了之了。狐帝怕你性子像火一般刚烈暴躁,从小便开始对你格外地严厉,绝没有半点的温柔,不曾想你的性子倒是柔软得很,也格外地爱粘人,狐帝也就放任你去了。”  凡止听得入迷了,一晃眼功夫,老狐狸便早已同自己一般坐在了树枝上了。  凡止有意推搡,“小心压断了这枝!”  对方一笑了然,“青丘的一切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凡止抬头,望向老狐狸此刻深邃又凝望遥远的的眸子里,她知道,里面还有许多未完待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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