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成约（一）

奇怪，诡异，失望，空虚……各种情绪喷涌而来，即使没别的活动，往日这熙熙攘攘地还是有着个把人的，怎么现在就像死了一般的寂静了？风吹草动，不见一丝人影。　　一万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长了年龄，长了法力，凡止就不见得长了胆子，虽说她现在已是上神，贞子那类的鬼对她而言简直小儿科，僵尸也不见得近得了她的身，但莫名的，她就是怕，就好比现在，偶感背后一飕凉意，正在渐渐逼近，虽长裙广绣加身，却依稀能辩肤上鸡皮疙瘩突起。 　　突然左肩被什么一拍，说没被吓到那绝对是骗人的，早已紧绷了的身躯，被这么一下，反是更加动弹不得，说时迟那时快，凡止念了一段法诀，双手放面前作交叉平衡状，顿时周遭火光四起，更以熊熊之焰像背后袭去，背后一片“温暖”，从双手僵硬的程度来看，这一下，她是用了至少五层的功力。　　上恒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那么狠，要不是这把火的势头掌控地极好，虽不至于受伤，但难免衣裳不会被烧坏，看来这回她倒是真的吓到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于是便走向前，在凡止对面坐定，托着下巴，仔细研究她紧闭的双眸，及嘴里的叨念。　　待凡止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俨然已经不是刚刚的诡异画风，而是一张陌生但又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对这张脸她只见过一面，并且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什么交集，熟悉则是因为这张脸任谁看了都不会轻易的忘掉，即使是凡止这样有着重度眼盲症的人。　　于是乎，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只见凡止还来不及合上她那足以吞下一个巨蛋的嘴，就立马扭头向园里喊去：“牡丹，牡丹——快来！”　　急促的喊声，跃跃欲试的身姿，一副要将上恒抓住了的趋势，生怕被他逃了似的。　　牡丹成了半妖一事，凡止自己也是内疚不已，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定和那日那位白衣男子的突然出现脱不了干系。　　上恒更是一愣，自己不就是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而已，怎就成了眼前这般情形？但帝尊毕竟还是帝尊，多的就是不同于其他人的临危不惧。一脸淡漠的表情，就这样静静地等着那个不知为何方神圣的牡丹的驾临。　　从成人形到现在，牡丹很少见凡止如此激动地叫过她的名字，如若是遇到危险的话，连上神的解决不了的事，她更是无能为力，九重天她第一次来，自然也认识不了几个人，若是非要说认识的话，昨天的几个仙家勉强算是，但却没必要有这种唤法，综上所述，八成是主人闲着无聊，拿她寻乐，权衡之下，选择了个折中的法子。　　凡止是个急性子，许久不见人形，正当进去一探究竟时，终是看到了牡丹缓缓而来的身影，上前忙抓着她的胳膊，拖至上恒面前，手指晃悠悠地指着说道：“就是他，你认识他吧？你幻化的那天是他有意将你移动。”　　言下之意，你的半妖身子多半是眼前这人造成的，你快去讨个说法。　　牡丹瞟了一眼座上的上恒，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说道：“见过帝尊！”　　凡止一脸惊愕，还未想出如何应对天尊的法子，现在又出来了个帝尊，那叫她如何是好。再看看自己，什么破上神，在帝尊面前什么都不是吧！九重天最不缺的就是上神了，唯一特别的应该就是她这个上神本尊是只狐狸吧！　　上恒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直直点头，凡止也终于在这时才好好地观察了他，他长得很俊秀，浓密的眉微微上扬，眼角满是英气，这种眼睛无论笑与不笑都掩盖不住它该有的深邃，肤质并不是很白，但却有着难以忽略的气质，应了那就话，男的若是只能用气质来形容他的外观的话，那便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了。果然这么一看，确实挺像是这么一回事的。　　上唇在深邃的人中下显得薄而立体……　　“上神可是需要看得更仔细？”低沉的嗓音毫无意料地响起，果然是最苏的低音……身边的牡丹再也看不下去了，手肘戳了戳她，眼神提示：注意形象！　　当下大囧，凡止为了在帝尊跟前挽回点面子，她决定换个套路。　　“小神惊讶于帝尊竟会屈尊于此，不知有何要事？”她的地盘她做主，虽然他是帝尊，但这不是三十三重天，而是九重天的她的园子！　　上恒微微一颔首，道：“确是有事，但却也不是什么急事。”　　好一出冠冕堂皇的“我好无聊”。 　　“如若帝尊得空，何不留下听一听小神新作的戏文？”　　“……”　　由你转达我的戏文，再合适不过了，这三岔口若能将这不风之气发挥到极致，那所有的不合理到最后都是合理的，而小小的半妖又有何妨呢！　　凡止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越想越靠谱，连着戏文讲得也生动形象，不时还舞手画脚的，她自是不知，这在上恒眼里却满是滑稽。　　这厢距离故事结束已有半盏茶的时间了，周围确实安静地可怕，牡丹在园里打理，只剩下他们俩人，气氛略显尴尬。　　看着上恒似乎陷入一种沉思，凡止不好打断，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等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完了？”　　终于他老人家发话了，方才凡止的声情并茂竟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回结束了还不乐意了？于是狰笑道：“啊。不然呢？”　　“这就是木石前盟？”　　虽然她承认自己的确将这故事夸大其词了，可没办法呀，人曹雪芹的大意便是如此，她也不好胡乱篡改啊，人家还是有版权的。　　看着凡止还愣在那，他继续道：“竟然有个前盟，那么后世再相遇便是命中注定，不在一起有违天理！”　　帝尊不愧是帝尊，说话语气轻轻，却霸道十足，凡止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想不到帝尊竟对凡尘俗事有如此透彻的领悟，实属难得啊！”　　嘴上虽是笑嘻嘻迎合，心里却是炸开了花，不曾想自己想要传递的内容这位帝尊都领悟到了，那敢情省事了许多。　　“如此一来，你我想法不谋而合，那便是一种缘分，不若当个朋友，来个志同道合！”凡止哈哈欠身，为其端茶递水。　　“那倒不必，我与上神并非同志。如若只靠这般戏文传入天尊耳里，便想相安无事，委实可笑了些。”欣然接受了端过来的水，即使说着拒绝的话，也是满脸笑容。　　凡止这一听，也全然不顾前半句话的意思，只是眉眼一皱，“小神不明白帝尊所言何意。”　　“天尊纵然是个好戏之人，但也绝非昏庸无知，如此荒谬之事，日后还是莫要再提便罢。”　　片刻，凡止了然，是了，在她自己认为是如此巧妙浪漫之事，落入他人眼里指不定又是怎样的一番意思，更何况是此处与她原来三观如此不符的九重天。　　凡止被这么一说，心中难免有些被愚弄了的感觉，竟然早知道不行，那么方才他的一切做法就是在看她的笑话吗！　　心中怨恨，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哦？那么帝尊这一来就是替天尊传达他的意思？”　　“若如此能让你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吧。”　　说罢，便要起身，凡止上前一拦，停在了上恒面前，双手作揖，微微颔首，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小情绪，“凡止有一事相问，天尊可容得下这园子？”　　“容不下，那你这一万年又岂能过得如此安稳？”　　凡止不想与他继续绕弯子，她随意惯了，却也见不得其他同她这么随便，“帝尊明知凡止问的不仅仅只是园子。”　　园子在天尊眼里怕是连一粒尘土都算不上，但院子里的花草成精怕是会成为他眼里的沙子。　　“哦，那是自然，不然我也就不会来这喝茶了？”　　说完，接过牡丹端上了茶后，怡然自得地喝起来，抿了一口又是一口，想不到这里的茶水竟丝毫不逊色三十三重天的分毫。　　凡止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只要没人惹她，她自然安分守己，也罢，竟然天尊在这一万年里都没有任何动作，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想来自己却是太过杞人忧天。　　等到上恒离开后很久。　　“牡丹，你说帝尊这一趟来干嘛的？” 凡止目送帝尊离开，回身便问着正在低头收拾的牡丹。　　“想来是告诉上神，之前那般都是白费的吧。”由于牡丹低着头，凡止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想来也是真的。　　“意思便是让我放宽心吗？园子便无碍了？可他怎知我的意图？”　　“……”　　期间，牡丹只是继续收拾着，偶尔应上几句，凡止多半是自言自语罢了，却也从中悟出了另一条路：青丘都已成墟，又何惧此处呢。　　况且，左右她都觉得有帝尊照拂着，这个园子该是保得住。　　本就无事的凡止，自打心放宽了，也就更加闲置下来，能够躺着便绝不坐着，能够坐着就绝不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