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

池骁眼里的笑意愈浓，这是他的女孩儿了。　　　　他有身份了，她也有身份了。　　　　再把她带给那一群狗子认识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女朋友。　　　　池骁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满足过，餐厅还是那个餐厅，桌上的五彩拉皮也还是五彩拉皮，毛血旺也还是那锅毛血旺，但是他觉得面前的食物都忽然生动了起来，带着祝福的笑意。　　　　他以为……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　　　　误会还没解除时，他以为挽回她的自尊会比较艰难。　　　　方黔倾刚转学的时候，从来没了解过少女心事的池骁整日整夜魂不守舍，伤了自己心爱女孩儿的心该怎么办呢？　　　　那时候的他路子还没现在这么野，觉得见不到她就再也联系不到她，害怕两个人就这样没交集了。　　　　当然，他无数次地想过要去找她。　　　　但是找到她要说什么。　　　　池骁心里几种场景像灶台上煮开了的水，来回翻滚。　　　　——嘿，你好啊，其实我也好喜欢你。　　　　不行，这样子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肯定会伤她的自尊心。　　　　很容易想象，一个女孩对自己的哥们儿告白之后被委婉拒绝了……　　　　她此时的心理状态可能……最希望的就是我把她喜欢我这件事无限看淡，最好能够忘掉，再见到她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这应该是我能呈现给她最好的保护方式了。　　　　池骁十分清楚方黔倾的性格，她虽然表面沉静高冷百毒不侵，但心里其实敏感脆弱无孔不入，对待什么都很认真，什么都往心里放。　　　　所以他那时候一直不敢先找她。　　　　如果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他愿意的。　　　　……　　　　然而误会解除后……又发现她那时候其实并不喜欢自己，他以为让她接受一个本来不喜欢的人也会比较艰难。　　　　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喜欢上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误会解除的那天晚上池骁并没有花什么时间伤春悲秋，恨自己当时多想之类的，他没有。　　　　也不会有。　　　　他都想好了怎么一步步做到让方黔倾改变对自己是她哥们的刻板印象，怎么让她慢慢发现自己不同于以前那种恶劣的好，怎么……　　　　怎么让她喜欢上自己。　　　　他会给她一次次的小惊喜、一次次的小浪漫……制造属于两个人的想起来就很暧昧的回忆。　　　　他丝毫不掩饰他是个新手，因为在之前几年他从来没让别人像她一样住进心里，花大把的心思去追一个女孩。　　　　可能需要花、可能需要斟酌情话，可能……　　　　太多个可能，真的。　　　　但不管会用什么方法，他都已经做好了万里长征的准备。　　　　他甘之如饴。　　　　但是她已经答应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丝毫的做作，连一点点证明她很抢手的意思都没有。　　　　就这样接受了。　　　　池骁所有的想法都在那一刻像是经历了一次地震或者说飓风亦或者说是其他。　　　　反正所有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成为了不必要。　　　　他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就是更喜欢她了，她一点都不刁难自己，不因为他是个追她的男生而产生任何故意抬高自己的想法。　　　　他望着她，眼里都是柔波，却又怜惜她，怎么办呢，就这么没有一点仪式、没有一点幸福感地成为了自己的女朋友。　　　　他之前一直计划着什么时候她想答应自己了，他就搞一些烛光爱心什么的在她宿舍下面，拎一把吉他弹唱着……或许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起哄声，等她下楼。　　　　让别人都羡慕她一下，哪怕一下下，那也是身为他女朋友该有的福利。　　　　他开心，也紧张，声音不自然地哑：“过来，倾倾。”　　　　方黔倾也有点晕晕乎乎的，愣愣地看着他。　　　　他失笑，看着她萌萌的眼神：“你不过来，我过去了。”　　　　他说着就站起来。　　　　方黔倾的耳朵红得通透，眼睛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她觉得不真实。　　　　感觉一切都像是场梦，方黔倾从来没想象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像他一样逆着光，脸上带着微微的暗影，嘴角扬起一个刚好的弧度向她走来……　　　　池骁靠近她，弯下腰，手指摸上她红得滴血的耳廓，轻轻地揉：“耳朵怎么这么红？”　　　　方黔倾没看他，垂下眼眸，望着自己餐盘里被铺平的米饭，胸腔里的跳动剧烈地不受她控制。　　　　“我想亲你。”　　　　池骁克制着距离，询问她的意见，眼睛竟比头顶雪白亮眼的吊灯还要闪耀。　　　　第一次，他不想给她留下任何不好的回忆。　　　　她想，他就继续。　　　　她不想，他就克制，等她想的那刻。　　　　方黔倾猛地用手捂住脸，脸上的温度比手还要烫。　　　　事情为什么会忽然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努力使自己用上一贯傲人的理性，但是她脑子里混混沌沌，是真的什么都想不了。　　　　池骁还是不忍心：“那……下次……我不会放过你了。”　　　　池骁往后退了一步，看她抬眼感激地看他。　　　　池骁心里微动，他的女孩儿，连拒绝他都说不出口，怎么就这么乖、这么甜、这么惹人疼呢？　　　　池骁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起一个“小龙虾”的昵称了。　　　　当时只是靠直觉。　　　　现在他知道了原因。　　　　小龙虾……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吃麻辣小龙虾。　　　　更因为，他眼中的她就跟小龙虾像。　　　　小龙虾，外表坚硬，内心柔弱。　　　　而她呢？　　　　她爱哭。　　　　池骁记得初三那会儿，晚自习老师会放电影给他们看，看感动中国的时候，她哭，看孝心少年的时候，她哭，就连看《当幸福来敲门》她的眼泪也直直地流，他那时候好奇她的眼泪为什么那么多，每次她的泪一流，就觉得流到他心里去了，他的心里汪洋大海，淹得难受。　　　　但她每次哭完之后还偏偏……教室灯一开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啥干啥，池骁总会想，她一定不会想让别人发现她哭了，所以他连安慰都没不敢，只能每次她哭的时候偷偷把桌上的纸巾往她那边移……　　　　她也没有方向感。　　　　每次班里有活动的时候她都不敢一个人，平时跟个孤狼似的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人只要一去陌生的地方就一定要跟着别人。　　　　他记得唯一一次，她看展厅的花入了迷……之后大家集合的时候就她没在，等了好久大家才发现她满脸都是汗地向他们跑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脸上本来的焦急似乎在看到他们的那刻转化为了安心。　　　　因为他看见她长出了一口气。　　　　同学们有的抱怨她拖累整体的时间，有的问她去哪里了，有的跟她说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她那时已经恢复了一贯清清冷冷的表情，一一回应，落落大方。　　　　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但她那时候，心里一定是苦的吧。　　　　要是，那时候他可以抱抱她……　　　　池骁不敢再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