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 梦往昔前因孽债

第一百三十二回梦往昔前因孽债　　　　我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当晚便用了游仙枕。　　　　俗语说，好奇心杀死猫。幸好我不是猫，而且这已是我第二次使用这一件相传　　乃是文曲星君的专用法器。所以，抱着即管一试的信念，我还是用了──尽　　管我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某些问题的答案。　　　　梦中，我知道自己身在地府。拿着一道白色符咒的我急步走在黄泉路上，四周　　阴风阵阵，远处隐约传来鬼魂的哀戚饮泣声，然而我对之全然置若罔闻。　　　　「殿下，请你三思啊!」　　　　一名青色衣袍，看上去年约十二、三岁，作婢女打扮的小丫环跪伏于我的面前，　　并阻挡了我的去路。她俯伏在地上的姿势使我看不清她的脸面，然而她的声音　　恳诚哀切，活像是我将要做的事情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可是，我到底要　　去做什么？为什么这小丫头要阻止我？　　　　「青儿，让开。」斩钉截铁且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是我的声音吗？ 「别挡着　　我的路，否则别怪本宫不念你我多年的主仆情分。」　　　　「殿下，你不能用百鬼符!要是用它造了杀孽，那是轻则折寿，重则要遭天谴　　的!」小丫头终于抬起了头来，而她有着一张我非常熟悉的脸孔──那是青岚　　!不!她不是青岚，容貌虽然非常相似，但衣饰不同了，就连感觉也隐隐约约　　有点不同。可是到底不同在哪儿，我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没有阳寿，就是有，也不会吝惜这区区几年寿命。」冰冷且决然的声音出　　自我的口中。 「至于这天谴，我就更加不在乎。」语气便得凄然。 「只要能　　阻止朱雀犯下大错，这天谴就是应到我的身上，那又何况？本宫甘之如饴!」　　　　本宫？为什么我自称本宫。梦中的这个我究竟是什么身份？百鬼符又是什么？　　可是，梦境并没有给予我可以思考这些问题的时间，因为随着我的语音落下，　　迷梦的环境已经作出了变化。我不再在黄泉路上，跪在我面前的青岚…不，是　　青儿也已消失不见。我置身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既看不清前方，也没有退路。　　我手上依然紧紧执着那道青儿称之为百鬼符的白色符咒，而这不起眼的物事不知　　怎的给我感觉彷佛有着千斤重。　　　　「明知道是错，为什么你们还是要执迷不悟？」　　　　迷雾逐渐散去，我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水潭。跟普通的水潭不同的是，这个　　碧绿清澈的潭湖上没有任何波纹，潭面看上去犹如镜子般平滑，任何事物的倒影　　都在水面上清晰可见。水潭的一方，是一块浑圆天成的巨石，而巨石之上此刻　　伏着一只外形是半蛇半龟的灵兽──玄武。 　　　　「我们已无法回头了。」幽幽的叹息出自我的唇办。接着，我自嘲一笑。 　　「纵然是错，那又如何？我们都无怨无悔。」　　　　「痴儿!你们可有想过，这种偏执与不顾一切，到后来只会害了自己，也毁了　　对方？」玄武说话时语气是责备的，可是也忍含着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那种痛心。　　　　「若然朱雀能放弃，那么我也不会坚持。」我只是摇头。 「但倘若他铁了心无　　论结果要走到最后，那么纵然明知道是不归之路，我也要跟他一起走。」顿了　　一顿，再说了一句： 「要是不能在一起，那便一同毁灭好了。」　　　　随着玄武的一声叹息落下，我眼前的景象也再次作出了变更。我隐隐约约知道自　　己适才跟玄武说话时，是置身在天湖之前。那是三界之间的交接处，也是常人　　又或者是小仙小鬼都跨越不到的一道结界。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也没时　　间去深究。因为一恍神间，我发觉自己已站在一个小山丘之上，而脚下方圆一　　里均是泛黑了无生气的焦土。 　　　　「停手!」恼怒但不乏焦虑惶急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我霍地回过身来，并只　　见一条全身青黑鳞片交错的蛟龙正自天而降。他身后的天际现正一片火红，而我　　知道那是无坚不摧，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三味真火已被朱雀施展了开来。 　　　　白衣飘飘的我立于山丘之巅，被我双手托着的百鬼符正散发出妖异白光。我的脚　　下躺着一名昏迷的男子，而他蜷缩着的姿势让我看不清他的脸面。　　　　「太迟了。」我的声音冰冷中透着绝望与决然。 「我已催动了百鬼符。」泪　　眼婆娑地转身面对着朱雀在天庭的好兄弟青龙。 「我借了这无辜的人的阳寿，但　　这是我造的孽。就算日后得被打进冰牢受上千年奇寒彻骨之苦，我也认了。可　　是我还是阻止不了朱雀!我阻止不了他!」　　　　「他这究竟是在干什么？鬼迷心窍了吗？竟然疯得连白虎也伤了!」青龙气道。　　　　我笑得凄苦： 「是啊!鬼迷心窍了…」泪珠开始难以自控地一颗一颗滚下了我　　的脸颊。 「是我迷掉了他的心窍了…」刚刚的我话音哽咽，然而接下来的语锋　　却是坚定的。 「即使前面已是悬崖峭壁，只要他在那儿，哪怕结果会是粉身碎　　骨，我还是会继续往前走。」　　　　「荒唐!」青龙怒斥。 「你们两个都是走火入魔了吗？朱雀为了你在那边用三　　味真火意图焚毁三界之柱闯地府，你为了他则不惜借寿擅用百鬼符私召百万阴兵!　　你们这是在造孽啊!扰乱三界秩序是要遭天谴的!借寿是要还的!你用什么去　　还此人阳寿？」　　　　「我欠下的债，总有一日会还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掩饰着心底深处的愧疚感，　　然而执着百鬼符的手依然坚定没有半分颤抖。因为 ──我已经没退路了。 　　「只要能够救得朱雀，并阻止他再错下去，别说是十年阳寿，就算要我魂飞魄散，　　我也在所不惜。」　　　　「真是冥顽不灵!」青龙怒而一跃飞上了半空。 丢下这么一句话在空气中回响的　　同时，这名天庭四大神兽之一已经朝天际的那一片火红，也就是朱雀此刻的所在　　方向疾飞而去。我不确定他的这句冥顽不灵指的到底是我还是与他那在天庭同样　　肩负着护卫天宫职责的好兄弟，又或者是认为我们都同样的无药可救，不过也早　　已不在乎。是的，也许我和朱雀都错了。原来爱得太深是错，不顾一切是错，　　眼中只有彼此从而忘却了天下更是错。我们错得彻底，却也错得无怨无悔。　　　　「为…什么？」脚边传来痛苦不甘且带点怨毒的声音，却是那名被我借去了十年　　阳寿的人在此时苏醒了。 「你…是谁？为什…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那人已经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并正抬　　头看着我，而终于看清楚此人脸面的我刹那间只感到心神俱震──　　　　「啊 ──」我从梦中惊醒，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的同时，开始不住的急速喘气。　　接着，惊魂未定的我将身后适才置于床头的游仙枕取到了身前，脑际一片空白　　之余，怔怔地瞧着这瓷枕上的神秘太极图案发愣。　　　　那一个在梦中被我借去了十年阳寿的人，有着一张我并不陌生的脸孔──耶律慕　　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