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游仙枕梦回前生

第一百三十一回游仙枕梦回前生　　　　木赫尔回行馆跟他的主子覆命了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围了上来，而展　　昭跟白玉堂的神情尤其显得焦虑不安。　　　　「小蝶，你为何…」　　　　首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一向最是冷静且处变不惊的展昭。然而不待这名南侠有机　　会把话说完，便见又是一名衙役匆匆走了进来偏厅跟我们通报。　　　　「启禀几位大人，公孙先生，小蝶姑娘，门外钦天监朗大人到访，并求见小蝶　　姑娘。」　　　　我和偏厅中的众人互望了一眼，对于某位大宋朝的捉鬼天师忽然在这时候登门造访　　都是有点奇怪，而我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青岚身上。　　　　「你师父来开封府，怎么不是来找你这徒弟而是来找我？」我奇道。 　　　　「姐姐，青岚也不清楚。」同样不知道自己师尊大人意欲为何的青岚无奈道。　　　　对于朗逸，开封府众人并没有像刚才对辽使那样的敌意和戒心，所以也就放心让　　我跟他单独会面。这名钦天监大人指明是来找我的，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就连青岚也没有留下。　　　　「朗逸见过小蝶郡主。」　　　　这名钦天监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道袍拂尘，没有半点官味儿，而且怎看便怎像那　　些游方四海的道士天师。他进来偏厅后便向我施了一礼，而我也还以他盈盈一福。　　　　「朗大人有礼了。」我道。 「未知大人今日前来找小蝶，是有何贵干？」无　　事不登三宝殿，开封府他还有个徒弟不去找，偏偏却来找我，那当然不会是为了　　闲聊串门子，所以我也不跟他转弯抹角，直接便询问了他的来意。　　　　「在下听闻了辽使来访，而契丹北院大王还向大宋下聘想迎娶小蝶郡主，所以特　　来就此事与郡主娘娘相商的」我的问题直接，朗逸的回答也同样的爽快。　　　　「哦？原来朗大人也听说了此事吗？」我扬眉。 对于朗逸知道此事，我其实　　并不惊讶。钦天监在朝中地位高崇，凡有皇室祭奠婚娶等大事也必定经由他去择　　日选时。况且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迷信，对于那些良辰吉日趋吉避凶的事情往往深　　信不疑，于是便造就了钦天监这种皇室风水师的职业。更何况，他在开封府中　　还有一个入室弟子沈青岚，所以别说是我可能要和亲契丹这种大事了，只怕对于　　府中许多琐事他也知之甚详。我好奇的是，耶律慕龙下聘于本姑娘想我去当他的　　辽国王妃，此事跟这位当朝钦天监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之至，他为什么要专程就此　　前来见我？　　　　「我们的民间郡主娘娘要嫁到契丹和亲，此事无论是在朝中还是于市井之间也早已　　传得沸沸荡荡，再加上青岚就住在开封府，在下自然不可能没所耳闻。」朗逸　　微微一笑。 「在下还听说，皇上给了小蝶郡主三日限期，并让郡主娘娘自己决　　定是否出嫁契丹，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朗大人的消息倒挺灵通的。」我也笑。 「却未知阁下对小蝶的去留又有何意　　见？」　　　　朗逸在此时忽然肃容： 「小蝶郡主请恕在下直言无状，只是此次契丹之行，郡　　主娘娘是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我讶异。嘿!这家伙倒是第一个不劝我留下又甚至是怂恿我去　　逃婚的人! 「敢问朗大人，小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连赵祯那小皇帝也　　可以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为什么这名钦天监大人竟能说得如此的斩钉截铁，毫无　　转寰余地？　　　　朗逸叹了口气： 「此时涉及天机，所以请恕在下不能将个中原委详细解释予小蝶　　郡主知晓。在下只能告诉小蝶郡主，这是你前生欠下的债，所以也命中注定了　　今世有此一劫。」顿了一顿，又道： 「然而此劫并非死劫，所以小蝶郡主纵　　然真的远赴契丹，仍然有着扭转乾坤的一线之机。」　　　　「你就非得要把话说得如此无棱两可，玄之又玄吗？」我顿足。 「什么生劫死　　劫，还可以扭转乾坤？我半个字也听不明白!」我就说，这朗逸跟那两只无常　　鬼肯定是一路的!尽爱说一些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　　可是这些话偏偏却又让人听了以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真是可恶!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还清小蝶郡主见谅。」朗逸歉然道。 「不过在下　　还是有三项事情可以提点一下小蝶郡主，希望能助郡主娘娘你渡过此劫。」　　　　好啦!这家伙虽然可恶，但他始终是出于一番好意，所以我勉强忍住了要骂人的　　冲动皱着眉道： 「是哪三项事情？」　　　　「小蝶郡主是次契丹之行，务必要带着青岚在身边。她跟你有缘，说不定能助　　你化险为夷。」朗逸道。　　　　带着青岚去契丹？那丫头学法才那么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又不谙武功，带着她　　我岂不是还要担心她的安危吗？心下不确定的我于是不置可否： 「那么第二项　　呢？」　　　　「其次，希望小蝶郡主将在下之前赠予你的天书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点了点头： 「这个好办，那么最后一项呢？」　　　　「第三项，也是最后一项，与文曲星主遗落凡间的三件法器之其中一件有关。」　　朗逸非常认真地道。 「不知小蝶郡主有否听说过这三件法器？」　　　　「什么？」我的眉头已经直接锁到一起了。 「文曲星主就是包大人。 包大人　　在凡间还有法器？」　　　　「文曲星君虽位列仙班，但他亦曾屡次转世下凡历劫。」朗逸跟我解释道。 　　「星君在天庭之时德高望重，手持法器有三，然而都在几次转世之时于凡间失落　　了。可是宝物认主，所以每次星君降世下凡，此三宝都会辗转回到星君手上，　　直到他历劫届满回归天庭为止。」　　　　我讶然： 「居然还有这种事!」不禁好奇了起来。 「那么这三件法器到底是什　　么？」　　　　朗逸微微一笑： 「其实这三件法器，小蝶郡主已经见过且用过其中一件，那就　　是曾让太后娘娘双目复明的古今盆!」　　　　我恍然： 「原来古今盆还是文曲星君的法器之一!」怎么这些以前都没在《七侠　　五义》中看到过呢？ 「朗大人你是想我再问包大人借用古今盆吗？」该不会是　　我去了契丹以后一双眼睛要倒什么大霉，所以得带着古今盆去以防万一吧？　　　　怎料朗逸却是摇了摇头： 「文曲星主的三件法器，分别为古今盆，太极阴阳镜，　　以及游仙枕。」顿了一顿，又道： 「小蝶郡主也许早已隐约猜到，你的前生　　并非常人。在下曾领受黑白无常两位阴差大人的严令必须对小蝶郡主你的前生事　　迹三缄其口，所以尽管窥知得些许天机，但有许多事情均无法透露于郡主娘娘知　　道。至于其他的，待日后时机来到，小蝶郡主也自然会知晓。」再顿了一顿。　　「不过尽管某些事情在下不能对小蝶郡主宣之于口，却可指点郡主娘娘另一途径　　去寻找答案，而这个途径便是这三件法器的其中之一──游仙枕。」　　　　当这名钦天监提起《七侠五义》中著名的开封府三宝时，我心下早已震动得无以复　　加。这也实在太乱七八糟了吧？怎么原著中的开封府三宝竟然会变成了文曲星　　的法器？不过最令我感到心神俱震的是，我居然还见过并且很可能误打误撞地使　　用过这传说中的第二件法器游仙枕!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日白玉堂因为跟展昭呕　　气而将我当成了开封府三宝之一搬回了陷空岛，某只胡闹老鼠将我点晕之时，我　　手中还抱着古今盆和游仙枕在研究。晕倒后的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而正是这　　一个梦让我记起了朱雀。现在看来，也许那些都不是梦？　　　　「我使用游仙枕需要注意些什么吗？」我也禁不住肃容起来。 法器可都不是凡　　人能随便使用的，我已经误打误撞地用过一次，可不想再胡来并落得什么后遗症。　　我在这世界经历过的倒霉事实在太多了，如无必要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多姿多　　彩」的人生。 　　　　「游仙枕乃是天上神器，唯文曲星主能随意用之。若然常人不慎用了，会于睡梦　　之中魂游地府。运气好的话，此人会被阎罗殿守将牛鬼蛇神驱赶回阳间；运气　　不好的话，魂魄会被误当成新死之人的魂魄。又由于生死簿上此人的时辰必然不　　符，所以会被打进枉死城。」朗逸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不过，小蝶郡主你　　的魂魄异于常人，所以你能使用此法器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郡主娘娘能以　　之梦回前生片段。可是倘若用到了第三次，由于郡主娘娘当初是以借尸还魂之法　　存于现在这个身体之中，你的魂魄将再也无法承受游仙枕本身与你天地二界相斥之　　力。也就是说，小蝶郡主你会灵魂出窍，而且魂魄将无法返回肉身之中。」　　　　我暗暗抹一把汗。幸好有问清楚!原来我竟然糊里糊涂用掉了一次游仙枕的次数　　! 都是那只胡闹老鼠惹的祸!天啊!我那一次岂不是几乎不知就里地回了地府且　　再无法回来阳世？真是危乎险哉!　　　　「谢谢朗大人甘冒泄露天机并遭受天谴的奇险来告诉小蝶这些。」我衷心地道，　　并向他盈盈一福，朗逸见状也连忙还礼。 　　　　再不可能向我透露些什么的这名钦天监在此时向我告辞，而我亲自送他到了府门外。　　待他离开了以后，我来到了饭堂找着了都在等我并谁也没有先动筷的众人。我　　知道大家都有许多问题憋在心里，可是却又谁也没有问出口。府中各人没问，　　心中早已乱作了一团的我也同样的默不作声没有先说话。于是今晚开封府的一顿　　饭，大家都吃得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只见平时嘴刁之至老是嫌三道四的白玉　　堂一反常态地静静地在吃，既不挑事惹猫也没有跟我抬杠；而他身旁的展昭则一　　直默默地扒着米粒，似乎忘了桌上还有肉有菜；公孙策不时抬头向我望来，然后　　也不语，只是不住的往我碗里夹菜；包拯算是众人之中神情最正常的一个了，可　　是他偶尔向我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多了点平时没有的无奈与感慨；王马张赵四人则是　　一整晚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的忧色，但是却又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　　么好缓和一下气氛。　　　　好容易，一顿饭终于吃完了。由于有点害怕面对众人询问中带点期待的目光，　　我借故退回了厢房去，可是心烦意乱的我很快又憋不住走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某　　个让我此夜乱了心扉的神秘瓷枕于北宋仁宗年间的存放地点──开封府库房转悠。　　　　天啊!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节？游仙枕，传说中文曲星君的三件法　　器之一。在《七侠五义》原著小说中，它明明应该是真正的开封三宝之一才对!　　而它的功能，的确是能让人──主要是让降世的文曲星君包拯──魂游地府　　的没错。可是怎么来到我的手上，这名符其实能让人去地府见鬼的瓷枕还会多了　　什么梦回前生片段的额外功效？　　　　不过，也许我更应该问自己的问题是：我真的想用游仙枕去梦回一下自己的前生　　片段吗？　　　　朱雀，白虎，玄武，青龙。 彼岸花，奈何桥，忘川之约。零碎不存的残梦　　片段，永远模糊不清的轮廓脸孔。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然后却　　又不知怎的对这段被遗忘的前生记忆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我的心底有　　一把声音告诉我，当尘封的记忆终于苏醒，一切便到了终结的时候。　　　　「这么晚了，小蝶姑娘还未休息吗？」　　　　在库房之中捧着游仙枕来来回回地踱步，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以后，我的身后　　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而说话的人不是谁人，正是某件让我踌躇不决的法器的　　真正主人──开封府尹包拯。　　　　「包大人。」这名龙图阁大学士的突然到来让想事情想得出神正魂飞天外的我瞬　　间元神归位。 　　　　「小蝶姑娘深夜来库房，是想要取些什么吗？」　　　　包拯长了一张很威严，甚至乎让人望而生畏的脸孔。 对我这现代魂来说，包公　　乃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平时就只有我进庙去参拜上香的份儿。然而回到了北宋并　　跟这名开封府尹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了以后，我才了解到其实日常的包拯是个非常　　慈祥而和蔼的长辈。无论他到底是不是文曲星君下凡，对我来说，他已再不是　　神话般的人物，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我对他由开始的敬畏慢慢演变　　成了如今了敬爱。所以，我并不害怕这个在我心目中犹如家中长辈一般无异的人。　　然而今晚我之所以会来库房，完全是为了一个游仙枕，而此枕的主人可不是我，　　而是这名开封府的堂堂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于是乎，我要到到现　　在才醒觉，自己拿着游仙枕考虑了半天到底要不要用它，但好像还未征求过这件　　宝贝的主人的同意呢!　　　　「我…」像是个做错了事被长辈抓个正着的孩子一般，我登时一张脸红到了脖子　　里。　　　　包拯看了我手上拿着的，传说中乃是他这名降世文曲星君的法器之一的游仙枕一　　眼，脸上露出了慈和的微笑： 「小蝶姑娘是想用这个瓷枕吗？」　　　　包拯的神情语气均无半点责怪的意味。然而正所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对于　　自己这严格来乃是沦于盗贼的行为，我不禁有点无地自容： 「对不起，包大人。　　小蝶知道这瓷枕是你的，可是还未征求过你的同意便想拿去用，是小蝶的不对，　　请包大人责罚。」天知道，我们包大人在开封府执的是刑法，端的是公正严明，　　铁面无私。现在我在他的府衙库房来了这么一出，是否就是俗语说的日防夜防，　　家贼难防？　　　　「小蝶姑娘言重了。」包拯倒是不以为意。 「此枕虽是本府的，但也不过是件　　身外之物。小蝶姑娘如有需要，可尽管拿去使用。」顿了一顿，又道：　　「可是小蝶姑娘可知道此瓷枕的来历和用途？」　　　　我心下一惊。难道包大人他是知道我要用游仙枕，所以专程来库房找我的？我　　不敢有所欺瞒，所以很爽快地承认道： 「早前在朗大人口中听说过了。」　　　　包拯显得放心了下来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此枕虽已随了本府多年，但用到　　它的时候实在不多。小蝶姑娘灵体异于常人，此枕用多了对姑娘只有害无利，　　所以本府特来提醒一句，希望小蝶姑娘能多注意。」　　　　这名龙图阁大学士的话使我出现了一刹那的怔然。 而就在我像个呆瓜那样站在原　　地发愣的当儿，却听包拯已经道： 「夜深了，小蝶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有些　　事情要是白天想不通的话，梦里面说不定能找到答案。不过无论问题的答案在不　　在梦境里面，还是得留待人睡醒了以后才能解决。」说罢，跟我微微颔首，然　　后很是慢条斯理地离开了库房，留下我一个人捧着游仙枕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出神。　　　　包拯…降世的文曲星。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些扑朔迷梦中，到底又是　　否真的藏着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