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琴者

墨梓双手推开小屋的棕红色木门，木门并没有上锁。　　他轻拍双手因推门而染上的沙尘，道：“就是这里。”说着走进小屋。　　　　上官颜转身看了皇甫棉一眼，道：“到了，临时练琴地。”说罢也直接进门。　　　　皇甫棉朝四周看看，也跟随其后，发现小屋内有乾坤。　　　　屋内干净简洁，栽着一朵又一朵黑色曼陀罗花。四面的墙壁上是流动水帘，干净清澈的水从屋顶一直往下缓缓而流，汇入屋子四周的水槽内。皇甫棉留意了一下，水是循环利用的，流下来汇入水槽内的水，因屋内的独特构造会再次自屋顶往下流，如此往复，形成一个不断的循环。　　　　房间明明极其简洁，却让人感觉极其优雅。　　　　虽然这个房间漂亮别致，但皇甫棉却有些不解，特意穿越沙漠来到这里，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才对吧。皇甫棉：“这个房间？”疑惑的语气丝毫没有掩饰。　　　　墨梓闻言立即答道：“别小看这个房间，这里发出的任何声音，关上门窗后外面听不到分毫；关上门，打开所有窗户时却能把方圆五百里内的声音尽收耳内。”　　　　上官颜：“开始吧。”　　　　皇甫棉瞪大双眼：“现在开始？”爬了三天沙漠，不要说洗澡，没洗过一次脸，才一进门，不是洗漱，不是休息，而是开始？你是铁做的吗？皇甫棉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心里吐槽道，不管你是不是铁做的，我可不是。　　　　上官颜：“嗯，现在开始。静下心来，时间非常紧，你立即站到凹型水槽那边去，凹型水槽才是练琴区。”　　　　“阿梓，备墨颜琴。”　　　　墨梓立即上前，道：“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只见墨梓从包裹里拿出一把精细的琴，墨颜琴比普通琴要小许多，只有少女的手臂大小，拳头宽，但琴弦却大有学问——琴弦大小与普通的琴有些细微的不同，琴弦外浮三根粗的，内收四根细的。琴的左上角刻着一个黑色曼陀罗花徽。　　　　上官颜双手接过墨颜琴，转头瞥一眼在一旁呆立不动的皇甫棉。　　　　上官颜见状不禁有些生气，闷声道：“多少人想一窥墨颜琴的真容一生都没有机会，你现在不但能看能摸还能学能弹。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　　　　墨梓点头道：“是呀，皇甫小姐，学墨颜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皇甫棉内心：我特么就是有点累，想歇歇而已。　　　　上官颜给她一个冷眼：“看好了，同一件事，我从来不会做第二次。”　　　　皇甫棉只得忍下疲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见上官颜轻按琴底，啪嗒一声，琴弦的两侧多了两排小孔，透过小孔还能看到深寒的细箭，原来墨颜琴竟是一把做工精细的暗器。　　　　但是，为什么要做成琴的形状？　　　　上官颜似乎看透皇甫棉的疑问，冷冷地道：“这些细箭皆随奏琴者的手法而动，不同的弹奏方式会有不同的效果，并不是普通的按两下机关了事。你的弹奏手法直接影响墨颜琴的攻击力。在家族百年研究下，针对不同的情况，已有有不同的曲子。目前，上官家族研究出十二古琴谱，共十二曲。”　　　　“阿梓，给她十二古琴谱的复刻版。”　　　　“是，公子。”　　　　“皇甫小姐，这本琴谱，仅此一份，请妥善保管。如若遗失，绝无第二本。”　　　　皇甫棉把琴谱打开来看，果然琴谱都晦涩难懂，然后抬头合起琴谱，打算慢慢消化，却听到上官颜道：“你先把这本十二古琴谱背熟，明天我亲自抽背。”　　　　嗯？　　　　他说完后还对墨梓吩咐道：“阿梓，安排好她到侧间休息，明天她要是没背熟，没饭吃。”　　　　······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墨梓领着皇甫棉到侧间，转身离开前忽然顿住，扭头，道：“现在你要是跑了，永远都是逃犯。”　　　　呵呵。想跑路的心情已经写在脸上了么。　　　　没法子，那就背呗。　　　　于是，一整个夜晚，皇甫棉在充满怨念中边瞌睡边背琴谱中度过。　　　　第二天午时，皇甫棉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出现，心里充满怨念。　　　　刚出侧间，就听到上官颜那欠揍的声音：“怎样，十二琴谱都背熟了吗？”　　　　皇甫棉有气无力的道：“都背熟了，好饿，先开饭吧，不然没力气呀。”　　　　上官颜挑挑眉：“嗯？吃饭，好呀。把十二古琴谱，从头到尾一个音符不差地唱给我听，再谈吧。”　　　　皇甫棉心虚地低头背唱。　　　　片刻后，上官颜环顾四周，随手拿起一根擀面杖轻打她的头：“背熟了？嗯？这叫背熟了？”　　　　皇甫棉双手捂头：“一个晚上哪够？我是真的记不住了。”　　　　上官颜把手里的擀面杖往后一放，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墨梓立即上前接着。上官颜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道：“记不住？那成呀，你刚刚才背出五成，那你就只吃白饭吧。”　　　　没吃的？皇甫棉急了，张口就喊师傅：“师傅，只吃白饭没营养呀，您忍心自己在一边吃香的喝辣的，然后看您的徒儿在旁边吃白米饭吗？”　　　　上官颜一撩衣袍坐下，道：“嗯，当然是不忍心的，所以，乖徒儿你就看着我吃完，你再吃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皇甫棉撇撇嘴，低头把玩自己枯黄的发尾，看着自己昨晚新换上的衣服，一身绿襦青裙，青裙上繁花点点，白发带白腰带白绣鞋，闷声道：“不惊喜，不意外，不感动！我要吃鲜绿可口的蔬菜，香喷喷的肉！”　　　　上官颜掀着薄唇，一脸享受的道：“阿梓呀，烤鸡烤好了没，快端上来，还有那羊肉串儿，也一起拿出来。”　　　　“是，公子。”墨梓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往里面的小厨房走去。　　　　皇甫棉毫不意外地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和肚子的咕咕声，把白饭扒进肚子里，站起来道：“不就是背个琴谱吗？你等着，马上好！”进侧间，关门，背琴谱。　　　　一刻钟后，皇甫棉跑到上官颜跟前要求背琴谱。　　　　上官颜正左手拿着一个大鸡腿，右手拎着一根羊肉串儿，明明是极其粗野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有一种斯条慢理的感觉，让人只觉美，而不觉其它。　　　　上官颜看着皇甫棉，放心手中的鸡腿和羊肉串，伸出右手，候在一旁的墨梓立即递上一块上好的手帕，他擦完手后，倾着半个身子坐在椅上，才缓缓道：“怎么样？才一刻钟，你就背熟啦？”　　　　“师傅，不要小看您的徒儿，怎么着也是你费了不少力气招进来的哟。”　　　　上官颜耸耸肩，道：“半分力气没费，只是花不少时间而已。”　　　　皇甫棉那双明亮的杏眼眨呀眨：“诶呀，师傅，时间那就更宝贵啦。你家徒儿我现在打开人生新的大门，忽然间记忆力就像开了挂一样。我现在就背唱给您听：第一古琴谱——宫、宫、角、商、角、变徵、羽、徵、变徵、羽、变宫······”　　　　上官颜边听边点头，听她背唱完后，道：“第十谱错了一处，第十二谱错了两处，其余均对，回去再好好看看琴谱。阿梓，给她一串葡萄。”　　　　“葡萄！？”　　　　“不喜欢吃葡萄吗？那好吧，阿梓，把葡萄拿给我，等我吃完鸡腿再吃。哎，这人呐，饭后来点水果什么的，好极了！”　　　　“为什么你在吃鸡腿和羊肉串，我却只能吃葡萄！？”　　　　“有你这样跟师傅讲话的吗？哈？比规定时间晚一刻钟，还错了两处，还好意思问我？回去休息吧，未时开始教习琴谱。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儿回去？”　　　　“师傅呀，其实，我最喜欢吃葡萄的了。”　　　　看到她这股模样，墨梓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皇甫小姐莫急，我已为您准备好上好的葡萄，就在您的侧间里。”　　　　话才说完，皇甫棉就已经跑到侧间去了。　　　　侧间里，皇甫棉一边吃墨梓送来的上等葡萄，一边墨记琴谱，然后闭眼歇息。　　　　未时刚到，上官颜就在门外把她叫醒。　　　　半刻钟后，皇甫棉怨念满满地抱着墨颜琴站在前厅里。　　　　练习时并没有按下琴底的按钮，因此墨颜琴不具有攻击性。　　　　上官颜十指翻飞，墨颜琴声时而清脆悦耳，时而呼啸连连，时而绵力藏针，时而剑指云天。　　　　明明只有手臂长拳头宽，体积比电子琴还要小，但此刻墨颜琴在上官颜手上似乎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刀削的脸庞从侧脸看如一轮半月，琥珀色的瞳孔专注地看着琴，高挺的鼻，微微抿着的唇，细月绸带束发，一身白衣，白衣上隐约浮现曼陀罗花纹，外披细月长袍。手指白皙细长又骨折分明。　　　　一身淡绿麻衣的皇甫棉看着他有些出神，似乎在很多年前，见过这样的场景，心底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陌生的仰慕和敬佩之情。　　　　但皇甫棉又明确以前从不认识上官颜，许是琴者出尘的气质有共通点吧。　　　　抹、挑、勾、剔、打、摘、吟、猱，绰、注、撞······随手拈来，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