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成谶

“走吧。”霰雪低声道。　　卡索对他抬起眼睛，“去哪？”　　霰雪道，“我带你们，去见樱空释。”　　　　三人，严格来说是两个神和一个未成形的光球，一同前后走在幻世皑皑的白雪间。　　卡索的肩头栖着小光球，对它尤为小心呵护，正伸手掀开了挡住眼前的一枝枯藤。　　“霰雪。”他忽然忍不住轻声喊道。　　霰雪停了步，眼神中带着疑问，回过头，身后的白色斗篷在风中轻摆着。　　“我想知道……传说里，当年的那一场封印渊祭的大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卡索蓝眸炯炯。　　“大战……”霰雪浅浅一笑，低声道，“就那个样子。”　　他转身继续带路，向前走去，声音却很清楚的传过来，“如果你是问当年卷入的那些神和人，岂有幸免。”　　　　亿万年前。　　幻雪神山的那场渊祭与“叛军”间的大战，其惨烈的程度，远胜后世各族相争所有的战事。　　神凡三界亲临齐汇幻雪神山，剿灭冰焰族至上的尊主。神族死了，会化为飞烟，碎做冰凌。凡人伤亡，则尸横遍地，血流涂野。　　　　凡人不过区区百年生命，自然不曾清楚的记取过往。而那些知情的神族们，历经亿万年时光的洗刷，也几乎没有剩下几个了。　　那是一次迷一样的大战。　　冰焰族和幻雪神山就此销迹难寻了。　　　　焰主一阵阵狂笑，好像疯了一样。　　艳炟一忍再忍，很难受的蹙眉，“樱空释，我要去杀了她。”　　“还不能。”樱空释忙低声道。“你们元神相连，除非她是自己情愿离开，否则，强取，你是不想活了吗？”　　艳炟怒得一甩花鞭，“那怎么办？不离开这个梦境，难道你不想活了？”　　樱空释不禁抬头，看着陷入狂暴中的焰主。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了半晌，凝眉微微转过身来，面向着舍弥。　　“这些，你何必知道。”舍弥皱眉。　　樱空释眯眼吸了口气，　　“其实大战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幻世的恩怨，会一直牵扯不清到了凡世。”　　见无回答，他缓缓走到沉默的舍弥对面，清冷声音淡漠的悠悠道，　　“我不在乎冰族七圣者的谏言，不想知道渊祭的故事，无所谓冰焰族的身世，也没有想辜负幻世与凡世，更加不关心，你想没想过当王——”他浅浅垂下了蓝眸，“这么说吧，如是在我眼里，世间万千，连我在内，不过打碎后的碎片，你或其他，自然也没区别，”他说到这里缓缓凑近舍弥的耳旁，压低声音，将唇轻启了一下，“可是，我心上也有了一块碎片，抚之不去啊——我想救艳炟，还有，找到我哥。樱空释，今日有一言，我有命在日，会不惜一切。”　　舍弥转头惊讶的看看眼前那张熟悉俊美的面容，他缓缓伸手，不自觉的想去碰樱空释的脸。樱空释一怔，下意识的向后一躲。　　　　“舍弥，我昨天做了个梦。”　　霰雪说这话时，沉寂的眼眸静静望着远方的雪山。　　他的话使舍弥一愣，随即惶然一笑。　　“你可真是厉害——明日就要大战了，你还有心情做梦？”　　霰雪忍不住转回头来凝眉，随后眯起眼眸。　　“答应陪你打一仗，做个梦都不行了？”　　舍弥不禁尴尬的低头，也许自己确是压力太大过度紧张了。他忍不住问，“梦见什么？”　　霰雪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他讲述了一个细思万般诡异的梦，令舍弥终其一生，再难忘怀。　　“我梦见，好像有一个婴儿在水边睡觉，很奇怪，我竟然知道他在我的梦里做梦。他的那场梦，做得很长很长，先梦见天地初开，然后梦见雪凝冰结、火源天降。”　　舍弥睁大眼十分好奇的看着霰雪。　　“什么？”　　霰雪偏头含笑，脑后翎毛翘一翘，“他睡熟的脸，像蜃楼影满天地。接着，他梦中还有了渊祭，有了焰主，有了神凡三界的各族——也有我们俩……而你和我，就像今日这般，站在一起，说着我昨日的梦境——”　　舍弥一时惊讶无言。　　霰雪端详着他那张严肃的脸，忽然低低头凑近一点，眼中带着顽皮，“这是不是在说，我们的梦，会实现的？”　　舍弥只艰涩的一笑。　　他觉得霰雪哪里不大对劲。　　那瑶光轻羽般的神，已淡然转了个身，率先向舍弥的冰族圣殿方向走去。　　“霰雪！”一声喊忽然叫住他。　　秀雅纯美的少年，雪中施施然回头。　　“你是不是，后悔了答应我的事，如果你后悔了，那么……”舍弥低声道。　　对方琉璃般蓝眸，染上模糊不清的一抹笑意。　　“既然我们不过都是一梦，如碎片一般，我又怎么会后悔呢？”　　“可是，你和焰主是不是……”　　霰雪没有听下去，已经转身继续悠然走远。他清朗声线散在风中慢吞吞的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