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寨

临行前，刘氏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刘福在一旁，一边可劲儿打击，一边往秦希的包袱里塞下一瓶又一瓶的金疮药。刘容刘易两兄弟抱着小兔子，跟秦宝儿排排站，目送她出门时，不舍地问道：“宝儿表姐，大表姐去了还会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了。我们还在这里，姐姐肯定会回来的。”　　秦宝儿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明明只是去参加三军围猎，半个月不到就会回来，可她总觉得秦希这一走，她们就要很久很久不见面，心里没来由地慌。　　　　秦希翻身上马，看一眼身后的家人，才驱使着刘福忍痛从县里新买的马儿，往县城的方向去。　　　　三天前，参加三军围猎的军队已经在墨林县东北一带的空旷地带驻扎。围场与刘家村的后山相连，为了防止平民乱入，后山一带已经戒严，禁止平民出入。　　所以秦希不得不穿过墨林县城，绕大半个圈到三军驻扎的地方。　　　　隔了丈远，清晰地看到营寨的岗哨，秦希放慢了马儿的前进速度。　　　　哨岗上下，站岗的士兵整齐划一，目不斜视地站着。十二人一组的巡逻兵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秩序井然地来往巡逻。　　　　离得越近，秦希越觉得恍若隔世。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军队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在兴奋地叫嚣。这感觉，就像是回家了一样激动。　　　　营寨大门前零零散散站着几个拿着举荐信的人。他们正排着队，一个个接受检查，登记信息进入营寨。　　　　秦希翻身下马，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掏出怀里的举荐信，也就是当日庞煜给的那封邀请函，走到登记台前。　　递过去，自报家门，道：“刘家村秦希，受荐参加三军围猎。”　　　　负责登记的士兵狐疑地接过她递来的信纸，打开一看发现庞煜的私印在上头，差点儿手抖掉下去。　　从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中，士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将信压入册子下，将她的信息登记下来，说道：“入军营者，不得携带武器，不得驰马。你是女子，我们不便搜身，到边上先等一下。”　　　　规矩是这个规矩，秦希好说话地配合，将马儿交到士兵手上，便到一边等待。　　　　这时，后边来的人看见她，不由得窃窃私语：　　“还真有女人来参军呐？”　　“啧啧，这女人长得跟男人也差不了几分啊，我瞧着，比你还壮呢……”　　“滚！”　　　　秦希无意旁人好奇的目光，此时正出神地看着营地内的光景。　　因不是真的行军打仗，营寨搭建得比较简单，进了营寨大门是一片空地，后边是刀车围起来的粮仓，中间是主帐，两边是稍小些的客帐，帐前的帅旗表明帐中主人所率军队。　　　　中间的主帐帅旗是苍狼标旗，秦希再熟悉不过，那是属于镇北军的标志。旁边两座客帐前挂的分属西军和南军。　　所以主持这次的三军围猎的，是镇北王。　　　　没一会儿，得到通知的两个女兵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看见营寨边上当真站了一个女子，好奇地凑上去，围着秦希走了两圈儿，着重捏了捏她的肩臂。　　哟，挺有劲儿！　　　　不是个花架子啊！　　俩人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满意，不禁跟秦希套近乎：“丫头，几岁了？”　　　　面前的两个年轻女兵身形魁梧不输一旁的男兵，常年风霜暴晒让她们的皮肤看起来状态极差，双唇干涸地起皮，近身还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汗味儿。　　　　秦希虽然皮肤也黑，但和她们比起来，优势还是不少。可惜啊，一个好姑娘又要废了。　　一边盯梢的男兵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怜悯和感慨。他们从来不明白，为什么镇北军里要专门养一支母老虎一样的女子兵。　　　　秦希瞥了一眼二人身后士兵的表情，看向双胞胎似的二人道：“马上十七。”　　　　“这么小？”　　二人惊呼，一脸不敢相信地搜了搜她的身和她随身携带的包袱，见她搜不出来可疑的利器，便自来熟地一左一右将她扒拉着进了营寨大门，好奇地打听道：“听说，你是拿了大人物的举荐信来的？你跟那大人物关系不一般吧？”　　　　秦希回神，回道：“仇人而已。”　　　　这回答！　　俩人突然不晓得该怎么接下来的话。　　　　才十六岁就能进军营，估计不是什么善茬。　　对视一眼，索性转移话题，说道：“西军的人把你交给我们，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们。我叫黄晴，这是我妹，黄琳，我俩虚岁二十六，参军六年了。”　　“如果你表现好，被我们将军看上，点进了红缨军，我俩罩你！”　　　　三军围猎，一方面是定期进行三支军队的内部军事较量，缩小三军实力差距，一方面也是给报名入伍的新兵一个表现的机会。　　　　为了让军队保持活力，大周会三年进行一次征兵，男子二十以上四十以下。若是得到州府推荐，便可以参加三军围猎的预备役围猎赛，表现优异者，不仅能获得一大笔资金奖励，还会被直接送到三军统帅面前先脸熟脸熟。　　运气好的被看重，入伍后至少从一个伍长做起。　　虽说伍长军职低，但好歹是个官儿，还管了几个人。有这一层光环在，在军中行事，别人也会多给几分薄面。　　若是还有实力，得了统帅的青睐，入军之后飞黄腾达分分钟的事。　　于是乎，许多不善文字的人，便想方设法获得提前在主帅面前露脸的名额。　　　　一般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参军的，即便参军了，也是家庭潦倒，没办法才把女孩送进军营，几乎不可能争取到这样的名额。　　据黄晴和黄琳所知，这么多年来，也就她们红缨军的将军，当年是个例外。　　　　如今忽然瞧见一个新鲜的丫头竟然受人举荐来了三军围猎，黄晴黄琳莫名有点儿兴奋，虽然还不确定这丫头的实力如何，但她的出现，就是给她们红缨军争了面子啊！　　　　否则那一群臭男人，总说要取缔她们的存在，可把他们能地！　　　　黄晴和黄琳的豪爽给了秦希久违的畅快，走了没几步，前方铿锵有力的喝止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定睛看去，前方轻便着装的士兵组成一组一组的方阵，在兵头头的喝声中，训练着攻防。　　　　黄晴黄琳瞅见秦希认真的模样，相视一笑：“走，姐姐们带你去瞧瞧红缨军的风姿！”　　　　说话间，二人便拉着秦希要绕过男兵训练营，结果没走两步，就看见萧长业从观望台上下来，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黄晴和黄琳的表情一下子淡下来，看他走近，放开拦着的秦希，疏离地唤了一声：“小将军。”　　　　“下去吧。”萧长业刻意无视了二人的态度，吩咐一声，就看向秦希。　　　　到底现在军营里还有其余两军的人，黄晴和黄琳也相当给萧长业面子，听他的吩咐先走一步。　　　　等到一个拐角，姐妹俩嗖一下蹿到帐篷后边，蹲下身伸出半个脑袋看向走近秦希的萧长业。　　“琳子，你说这丫头什么来头？”　　“晓不得！但我瞅着，不是凡人。”　　“我也觉得！”　　　　至少她们在红缨军里五年，从没见萧长业来过，更没见他跟哪个姑娘走这么近。　　嗅到异常的味道，姐妹俩对视一眼，悄悄跟在二人身后。　　　　萧长业将秦希带到了一座靠近粮草的帐篷外，说道：“这是父王命我给你准备的营帐。你知道的，进了军营，就要住到三军围猎结束。这期间，你就住在这里。还有下午围猎需要用到的猎具，我已经给你放进去了。”　　　　周围巡逻的士兵看萧长业在这边，识趣地绕开路。　　　　秦希发现他们行走的路线有偏差，不由轻笑：“安排的这么妥帖，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住在这里？”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父王就能让你直接进红缨军。不管你怎么想，刚才我已经当着红缨军的女兵把你带过来，她们都是聪明人，定然明白你入红缨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营地就这么大，很快这消息就会传遍。如果你不想被整个军营的人当成珍稀动物围观，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萧长业声线平和地对秦希说。　　　　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并且对秦希的去处十分有把握。　　但秦希此时，要很遗憾地提醒他：“我的目标不是红缨军。”　　　　“嗯？”　　萧长业没听懂秦希这句话的意思。　　　　为了不让人知道她和庞煜有过接触，萧长业早在那日离开刘宅后就在背后操作了一下，从肃州府知府手里额外弄了一封举荐信过来避人耳目。　　谁料想，刚安排好一切，她人已经出现在了军营。　　　　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萧长业不可置信地问出口：“不入红缨军，你难道要去西军？”　　　　西军根本就没有女子军，她根本就没有进去的可能性！　　　　秦希淡淡地看着萧长业，泯了泯唇，说道：“我此生只入镇北军。”　　　　较真儿！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那不就是红缨军吗？　　　　心口一块石头落下去，萧长业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父王知道你答应了，一定会很高兴。”　　　　秦希：……　　看他笑得这么轻松，秦希就知道他误会了。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解释的念头。毕竟迟点儿明白，还能让心情多舒畅一会儿。　　　　就算是她送给这个青梅竹马特殊的体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