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

三军围猎开始的消息在墨林县早早传开，墨林书院作为肃州府最好的书院，得州府推荐，得了二十个名额，让墨林书院的学生去观摩大周最精锐的士兵风貌。　　有刘奉云从中斡旋，刘允意料之中身在其中。　　　　距离集体出行还有一个时辰，刘允收拾了一下东西，被刘孙氏叫到面前象征性地训导一番，出了刘宅。　　　　在街上闲逛了两刻钟，刘允拐进了聚贤茶楼。　　　　自从刘孙氏到了墨林县，孟氏兄弟便不经常出现在县城里，此次突然通知刘允相见，他便知道，有重要的事。　　　　二楼上，孟氏兄弟已经恭候多时。　　　　“秦家有什么动静？”时间紧迫，刘允有话直问。　　　　“大少爷，《大周经》和宋迹都不在秦家。”　　　　那一日庞煜与秦希单独相见，刘允已心有疑惑，唯恐庞煜心思不明，便催着孟氏兄弟尽快探取《大周经》。　　谁料二人之前便传消息说宋迹已不在秦家。　　听到这消息，刘允已心绝不妙，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宋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必定是带走了《大周经》。　　　　“人没了就找出来，把书完好无损地拿回来。至于人，你们随意处置。”　　既然人离开了秦家，那也就没了多余的顾忌。　　刘允对二人吩咐下去，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要走，孟大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　　“大少爷，我二人从城外回来时，发现了大夫人身边的侍卫，去了驿站。”　　　　想到刘孙氏此次来墨林县来的果然，刘允前后一联系，察觉出里头的蹊跷，便道：“你二人一个去找宋迹，一个给我盯着那人，瞧瞧他到底去驿站找谁、干了什么。最好了解一下他是得到了谁的指令。”　　　　如今驿站里住着的，除了镇北王和庞煜，就是镇西军和镇南军的统领。没一个跟京城刘家称得上关系好的人在，刘孙氏的人去那儿能找谁？　　　　离开聚贤茶楼，刘允穿过街巷到墨林书院与其余人集合。此次前往三军驻扎的地方要住三天，所以众人各自带了个小包袱。　　院长作领队，给众人提醒了几遍注意事项，便领着人上书院租来的三辆马车，准备出城。　　　　刘允不紧不慢地走向最后的，刚走两步，就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子。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捂着口鼻的同窗凑到了身边，低声说道：“大哥，是我！”　　　　刘兆？　　刘允一下听出他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　　　　他此时穿的是墨林书院的院服，还背上了小包袱，鬼鬼祟祟的模样在人群里尤其显眼。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马车，别耽搁了入军营的时辰！”院长见还有人在马车外徘徊，忙催促了一声。　　　　刘允沉了沉目光，带着刘兆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书院拢共租了三辆大马车，每一辆里平均坐八个人。碍于旁的六个人在，刘允什么也没说，将刘兆塞到角落里，挡住了他的脸。　　　　其余六人对这次去军营表现得十分激动，不停地讨论这军营里的人和八卦，并不太注意一言不发的刘允。　　　　刘兆被刘允挤在角落里格外不舒坦，尤其是马车出了城走到颠簸的官道上时，更难受。　　　　“大哥，你、你让我透口气儿！”刘兆小声地对着刘允的背道。　　　　刘允手里举着书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好不容易到了营寨大门口，刘兆终于得空跳下马车松松腿，窜口气儿。余光瞥见院助过来收铭牌，慌张地又捂住口鼻从包袱里掏出来，飞快地递给他之后，就躲到刘允身后。　　　　刘允：……　　　　院助奇怪地看向二人，刘允瞥见那铭牌上的姓氏，不情不愿地说道：“赵兄胆小，院助见笑。”　　看了看身后威武的大寨以及一丝不苟的哨兵和巡逻兵，院助笑笑表示理解。到底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青年，原本来之前都高兴得不行，真到了地方，又都被那些士兵手里拿着的明晃晃透着寒光的武器威慑住，谨慎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一趟蒙混过关可要了刘兆半条命，安然无恙地抵达军队安排的营帐，立马瘫软在大通铺上。　　娘耶！　　这可比做奸细还刺激！　　　　“刘兆？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续进帐篷的人认出刘兆，当即惊呼。其余人被他一提醒，也都看了过来。　　　　原本他们以为跟刘允走在一起的是赵丰，并不太在意，谁料想，竟然是混世魔王刘兆！　　这还了得！　　　　当即就有人要去请院长过来，刘兆一看，急的立马跳起来，将人直接扑倒在地。　　“不许动！小爷告诉你们，谁敢走出这帐篷去告密，小爷就打断谁的腿！”　　　　这混世魔王的名头，整个墨林书院都知道。　　　　他当初为什么被送到刘家村去，就因为跟墨林书院的学生起冲突，把人痛打了一顿。这事儿被捅到刘奉云跟前儿，气得刘奉云革除了他的学籍，赶出了墨林书院。　　后来又听说他差点儿在刘家村闹出人命，刘奉云气得恨不能打死他。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前不久又在茶楼跟墨林书院的人打架。　　　　总之，刘奉云是怎么都不可能打死他的，墨林书院的学生也不可能为了和他作对就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但跟他作对的人，肯定下场惨兮兮。　　　　于是，好好想了下这件事的利弊，众人选择了沉默。　　反正刘兆现在穿着墨林书院的院服，是经过军寨士兵检查进来的。到时候出了问题，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刘兆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大摇大摆地站起来，拍拍衣衫，再次警告道：“别给小爷惹麻烦，否则，小爷逮谁打谁！”　　　　谁想搭理他了？　　众人不屑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铺前，收拾一番，便陆续结伴出去，不愿和他待在一个地方。　　　　没一会儿，帐篷里剩下的人就只有刘兆和刘允。　　　　那边刘允已经不动声色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位置。刘兆嘿嘿一笑，凑过去道：“大哥，说真的。整个墨林书院，除了你，全是怂包！你说你怎么就能委屈自己跟他们待一块儿呢？”　　　　“你来军营的事，叔父和婶母可知道？”刘允不答反问。　　　　“他们知道还了得？”刘允咧了咧嘴，忽然一本正经地撞了一下刘允的胳膊，说道：“大哥，你也给我保密，千万别说！”　　　　刘允瞥了他一眼，道：“你拿了赵丰的铭牌过来，怎么封他的口？”　　　　“我可是给了银子的！他要是敢泄密，回去我就弄他！”　　想想自己掏出去的五两银子，刘兆格外心疼。在帐篷里坐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起身道：“大哥，我先出去转转，晚会儿见。”　　　　话罢，一溜烟出了帐篷，眨眼就窜没了影儿。　　　　因着刘孙氏的到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刘允刻意减少了与刘兆的接触。晓得他前几天在后院被秦希踹了一脚一直躺在床上，刘允就没往心里去，哪里料到，他竟然会跟到这里来。　　　　不过既然来了，不论他是为了什么，总要留下点儿东西在这里才说得过去。　　　　与此同时，中军营帐后边儿，面对萧长业的好意，秦希内心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走进面前的帐篷。　　匆匆扫一眼，这间帐篷并不大，只摆得下一张床，床边就是放弓的架子。箭壶里的箭制作精巧，光滑的表面是一层棕红的漆，箭身浅浅地雕刻了一只三头鸟，呈孔雀蓝色的箭尾毛根翘立，第一眼就让人觉得这是上等的箭。　　　　“还满意吗？”　　　　秦希不查萧长业竟然跟了进来，听到他的声音，默默将拿着的箭放回箭筒，说道：“这也是给我的特权？”　　“当然。这把弓是参照秦叔叔常用的射日弓做的，箭也是配套的。如今整个西北，只有你有。”　　萧长业走近架子，将上方悬挂的弓取下来，试了试弓弦的韧性，随后递给秦希。　　　　射日弓啊……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秦希不知道。　　但当初秦爹的确是编了那么一个故事告诉她，天下有一神弓，名曰射日。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就是用它射下了天上多余的太阳，救了天下苍生。　　后来，她吵着嚷着要看，秦爹就瞒着她打造了一把看起来很漂亮，很迷幻的弓，哄她说是天上掉下来的。　　结果，她猴急地抢到手里，刚拉满弦，箭还没射出去，整把弓就断成了两截儿。　　　　秦希还记得，当时窘迫的秦爹找不着台阶下，心虚地又编了个理由对她说，可能那是一把怕太阳的射日弓。　　那时候秦希小啊，丝毫没有怀疑秦爹的话，直到长大了，才意外从刘氏的口里得知，秦爹其实亲自动手打造了把看起来气场就很强大的射日弓。但做出来之后，他发现威力过大，唯恐伤了小丫头，于是，另做了把看起来适合女儿家用的弓。　　谁料到年纪小小的她手劲儿那么大……　　　　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秦爹就将她从军营里的教习师父手里带走，亲自教导。　　　　往事历历在目，看着这把仿制的射日弓，秦希一时陷入了回忆。秦爹的面庞在她脑子里已经有些模糊，但这个人的姿态、说过的话却无比清晰。　　　　“多谢。”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秦希由衷地对萧长业说了感激的话。时光荏苒，这才真真算是她最接近以往的时刻。　　　　听到这轻轻的两个字，萧长业会心一笑，心中肯定秦希接收到了他的那份心意，对他的隔阂，也一定削减了不少。　　　　正当此时，帐篷外吵闹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却见早前本该走的黄晴黄琳姐妹俩在帐篷不远处，揪着一个穿了墨林书院院服的学生训斥。　　　　当人转过脸来，看清模样，秦希意外地叫了一声：“刘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