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谓的坚持,就是不论大周如何,守下就是守住?”看着眼前小姑娘倔强的模样,庞煜越发按捺不住摧毁她的想法滋生。  于是,再次提出质疑。    秦希片刻不疑地回答庞煜:“军人的职责,就是守护疆域完成,百姓安康,不受战乱滋扰。我爹的坚持从没错过。”    她也知道大周并不是尽善尽美。  朝里大权旁落,尽管有保皇派为小皇帝抗争,但总像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朝外,多年前丢失的疆土还未收复,十几万大周子民还在敌国的控制下水生火热,生死难安。即便是如今,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依旧能看到流民出现过的痕迹。  但这又怎么样,因为秦父的守护,大周万万子民,还有许多人有一方土地安身立命,并不像别国一样,常年处于内乱之中,朝不保夕。    庞煜被秦希天真的话逗笑:“这样的话,等你成为真正的军人再说。”    秦希迎上庞煜轻蔑的目光,不客气地回道:“即便我成为真正的军人,我依旧会这么说。”    庞煜目光一顿,脸上的戏谑忽然收敛,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关于秦延,他了解得相当全面。  如果当初他没死,兴许,眼前的少女已经被他培养成了军中不可多得的女将。毕竟,传闻秦延对他这个大女儿十分得意,以至于干过让七岁女童身穿铠甲在城楼上给万军擂鼓助阵的荒唐事。    尽管那一场战役大周军队赢了,这事儿依旧让人啼笑皆非。    眨眼之间,已经快十年。女童已经成长成为少女,拥有一双和秦延一样坚定得让人讨厌的眼睛。  显然,秦延很成功地把这个少女复刻成了另一个自己。    眉眼一垂,庞煜大手一挥,便让人备了纸笔,飞快给写下一封邀请函,加盖上自己的印章,递给秦希,道:“你若能拔得头筹,本官作保,让你参军。”    匆匆扫眼内容,秦希诧异万分,竟是三军秋猎!  她警惕地看着庞煜,怀疑道:“你保我入军营?为什么?”    庞煜将邀请函随手丢到一边的桌上,叉腰说道:“本官十分享受亲手摧毁一个人的乐趣,尤其当这个人是秦延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不得不说,庞煜太会刺激人。被他这话一激,秦希还真就拿起了那邀请函。  仔细看着信纸上的字,她觉得自己冷静得有点儿不像话。    一般来说,面对所谓的杀父仇人,不应该很愤怒,失去理智然后口口声声嚷着为父报仇?  比如之前刘兆亲口承认他对秦家做过的事,秦希便感觉自己的理智在那一刹那被愤怒占据。  然而,面对这个将自己一生最崇拜的人终结的男人,她却生不出一丝恨意,反倒有些奇怪的理解。    成王败寇。  立场不同,总有一方会落败。  很不幸,在那一场博弈中,她崇拜的父亲,失败了,不仅失去了命,更失去了整个镇北军。  他的威名,自此跌落谷底。  除了曾经与他并肩的人,再没有人记着他。    秦希很清楚自己要做的复仇不仅仅是了结眼前这个人的性命,而是如他所说,从内到外地摧毁,摧毁他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站在绝对优势的位置,面无表情地宣告他的失败。    深呼一口气,秦希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庞煜,道:“入军营,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这个人情,往后我会还给你。”    秦希的心理活动,被庞煜轻而易举看出来。若让他给个评价,那只有两个字——天真。  和她爹一样,莫名其妙地天真,莫名其妙地坚持。    寡淡了七八年的生活,终于尝出了点儿滋味儿。庞煜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没应秦希的话,哈哈大笑两声,便带着一群侍卫离开刘宅。    秦希泯着唇,一眼不转地注视着庞煜魁梧的背影。她要记住这个男人,记住他身上那股独特的,狂野与儒雅并存的违和感。  终有一天,她会平等地站在他对面,让他收起脸上的不屑和戏谑。    “秦希!”    萧长业一直在等秦希的消息,可惜没有。没想到,父王让人盯着庞煜的举动,却发现她也来了刘宅。  当时得到消息萧长业就察觉不妙,纵马赶来时,恰巧看到庞煜的马车离开。这进来匆匆一看,秦希竟站在大厅里,他立马就跑了过去。    焦急地关怀了一声,萧长业注意到秦希手里拿着的信纸。匆匆一扫,竟是庞煜的字迹。  “庞煜跟你说什么了?”    秦希小小惊讶了一下萧长业的出现,想到他爹的本事,随后若无其事地将信纸折起来揣进兜里。  往外走时,说道:“没说什么。我问他是不是杀了我爹。”    萧长业跟上去,听到秦希这话,猛然顿住脚:“他承认了?”    秦希点头,走向刘宅的马厩,牵出舅舅买的马,走到萧长业面前,毫不客气地评判道:“他比你父王坦诚多了。”    “秦希!”    秦希懒得跟萧长业纠缠这件事,出了刘宅便翻身上马,看向萧长业,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入镇北军,但不用你跟你父王大发慈悲。”    萧长业不解,意欲追上,却见她一骑绝尘,消失在了大街上。  看得出来,秦希对他们父子的隔阂不是一般深。可他是真的想帮她,哪怕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但显然,秦希并不认他这个朋友。    刘宅对面那隐蔽的小巷口,吴柏躲在其中,注视着萧长业离开,才动身回到闻鱼巷深处的一进宅子里。    李朝闻医术了得,按照他开的药方以及针灸之法,宋迹的身子开始出现明显的好转,起码不再走一步喘三口气,总是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有了几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此时,他正坐在青石板铺的小院子里,身后是一小丛相继开放的秋菊。随意摘一朵,便可入水泡上一杯花茶。    年纪尚幼时,他常在宋父的书房外,陪他喝茶下棋。前世,他忙于奔波,忙于复仇大计,从未静下心来回忆这样娴静的日子。  他泡茶的手艺,始终比不上宋父。    漆黑的木门忽然一声吱呀响,宋迹应声停下手里倒茶的动作。  吴柏谨慎地闪身进院,左右探看一番,将门栓上好,走到宋迹面前,拘礼道:“公子,庞煜来了墨林县,去了刘奉云府上。”    他果真是来了。    宋迹抿了一口花茶,放下杯子,平静地对吴柏道:“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启程去京城。”    “明天就走?”比起他们要做的事,吴柏更担心宋迹的身子。    “三军围猎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之后是三军演练,前后拢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时不我待。庞煜做完他的事,必定会立刻启城回京。我们要赶在他之前,把事情做好。”    吴柏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问道:“要通知李先生吗?”    “不用,给他书信一封即可。”    说完正事,宋迹顿了一顿,看向吴柏问道:“万君县的刘家人可到秦家了?”    “昨日已经到了。”    相比起宋迹的事,吴柏对于秦家,言语和态度上寡淡了不少。至于秦家,当初他命悬一线地托付,本以为信得过。却不料秦延抛下他直接去了京城,送命了不说,还让他家公子颠沛多年,身染重疾,险些丧命。    至于那个秦家大姑娘,更没什么看头。    将宋迹从秦家带走,吴柏就不想他再跟这一家子扯上什么联系。听宋迹吩咐联系万君县的刘家,已经是他做的最仁义的事。    “吴柏,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刘家村的刘二壮,已到了婚娶的年纪,给他找个娘子。”    “……”吴柏无奈地看向宋迹,欲言又止,最终,叹道,“公子,我是暗卫,不是媒婆。”    宋迹轻轻一笑,并没有改变主意,站起身,走到吴柏面前,说道:“身为暗卫,主子吩咐的事,你一定能无条件完成。我相信你。”    吴柏:……  这种信任他并不想要!    喝了两杯茶,吴柏一深呼吸,带着满心的愁怨折身出门。宋迹站在门口目送他,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此时天边云霞绯红,似龙似马,景致美得就像前世与秦希重逢的日子。  可惜那时候的她,早历尽风霜,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这一世的这个时候,秦希还没嫁人,她必定会得到镇北王和庞煜的关注。宋迹相信,她一定会抓住机会,义无反顾地回到镇北军中。  如此,她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便算是弥补了。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再相遇时,希望她身披铠甲,意气风发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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