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姑娘  窗外雷雨交加,室内柔光笼罩,待烈如歌看着她那风姿卓然的师父托着食盘,翩然入门,心内不由的低颤。。。自己究竟何德何能。。。  隔着圆桌,他的目光在烛下摇曳生辉,  “这是品花楼最闻名的糕点,名为百花清糕,取几十种鲜花糖渍而成,因制作工艺繁琐,每月只供百份,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一品百花清糕的奇妙。”  烈如歌原本略有情绪的脸上,被他诱人的介绍说的粲然一笑,要不说他得是品花楼的大老板呢,这娴熟又魅惑的经营技能,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双指拈了一片百花清糕到口内,唇齿间满是清香,复杂的香味,繁絮又不失清雅,真是令人没齿不忘。  可是烈如歌吃着吃着,竟想起了以前在飘渺仙山,师父做的梨花软糕,虽然味道不似这般跌宕,可是那确实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滋味,对于她来说梨花软糕是这世间最好吃的食物,因为那是银雪的味道。。  见她吃着糕点便失了神,银雪身子往前探了探,  “不好吃?”  在他眼内,烈如歌心事好似越来越重,尤其是来到品花楼之后,竟连平日中最爱的糕点也提不起兴致了。  烈如歌避开他直视的目光,低眉颊间微红,  “好吃的很。。”  如此说着却也不再取第二片了,眉间些许歉意,  “对不起师父。。将你吵醒了。。”  想着银雪刚刚急匆匆衣衫不整的模样,料想他一定是在睡梦中,被自己的惊呼惊扰,不由心生愧疚。  她的低眉顺眼,乖巧顺从,此时节是银雪再为头痛不过的事情,强人所难本就不是他的本性,何况,几遇生死,在他心中,她舒服自在才是更为重要的,万不想因了成全自己的内心,而强迫别扭了她。  所以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心内的两股声音似乎将他撕裂。。直到面临摩诃出关,银雪方才悟懂师父玄清的话。。“忘记未必是错。。一切顺其自然。。”  此时节摩诃重伤调养,趁此间隔带她来凡间游历,旧地重温,若她能记起,那便是好。若记不起,再回飘渺,这世间却也没有什么地方比飘渺派更为安全。  待日后摩诃旧伤得愈,恶战自难避免。摩诃闯界河,扰六界安宁,却又不是他银雪一人的儿女私情。。  往事如烟,过往就在眼前,对面单纯执着的丫头,过了多少年,依旧未变。。  见她不再食糕点,银雪将托盘内的清茶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安神茶,喝了再睡一会,离天明还有些时间。”  烈如歌经历了今日银雪被品花楼姑娘惦念的不安,本哽在喉一些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望着他淡然的面容,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回腹中。  仰头将那淡色茶汤一饮而尽,烈如歌回身躺在榻上,窗外雷雨交加,屋内灯火摇曳。  那桌前端坐的白衫身影,却令人无比踏实。  只见他背对她,微侧眉目,淡淡的话语中却蕴含着无限的温情,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    在品花楼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烈如歌渐渐与姑娘们熟络起来,原来即入风尘,都是苦命的人。看着她们平日里不拘小节,其实为人都很是热情和善,烈如歌本就不是那各色之人,别人主动向她示好,很快,她便与大家打成一片,相处间很是和谐欢乐。  午后无事,姑娘们便缠着烈如歌打探关于银雪的种种,烈如歌自是不敢胡乱编排她师父,只是偶尔也会说漏嘴,泄露一二在缥缈仙山时的生活趣事,也都无伤大雅。  每每夜晚,便是品花楼最热闹的时候,歌舞升平,莺啼琴鸣,银雪偶尔也会助助兴,弹奏一曲,只是每次都弹“凤求凰”。  曲一响,台下的姑娘们就进入疯癫状态,喊的,哭的,恨不能将自己变成他曲调中的主角,场面甚是扎心。  每逢此时,坐在烈如歌身侧的有琴泓忍笑都要憋成内伤,身侧“咯吱咯吱”如鼠鸣的咬牙之声,便是来自身边那大小姐无疑。  今日午后闲来无事,烈如歌与银雪在书房对弈。  不知怎的,烈如歌突然就爱上了那黑白分明的棋子。说到底更多的是她不甘心呐,如何想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死局,怎的就被银雪三两步盘活了?再三两步,自己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一度烈如歌认为是银雪在耍赖,所以缠着他下棋倒也不是真正为了兴趣,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在一旁伺候茶点的有琴泓附身低语,  “师父,花大娘来了。”  前日花大娘倒也来过一回,送来了这五六年间,品花楼的账簿流水,银雪却看都未看,就让她都捧了回去,丢下一句,过些日子我便离开,你自己做主就好。。  此时花大娘又来,难不成是又送账簿?烈如歌正想着,那美妇人已来在近前。  双脚若凤蝶起舞,衣袂涟涟,说不出的雍容。  身上着了件淡青色的长裙,含蓄的绣着几簇花团,素雅又不失华丽。  目光一路向上,烈如歌便见到她手内捧着一绢沉甸甸的长条卷轴,约莫着应该是布料,金黄的绸布缠绕在外,暗花间绣着“玉”字。  “公子。。这是前日玉王爷差黄琮送来的锦缎。。”  花大娘说着将那卷轴放于桌上,小心翼翼层层打开,方才看见内里玄机。  “玉王爷说,此乃寒冰锦,五十名工匠七日方才绣得半米,想着公子喜爱素色,便给您留了一匹。”  花大娘抬目看了看银雪,见他面上无甚不快,便继续说道,  “玉王爷说,待公子何日归来,可作件长衫。”  烈如歌听得花大娘如此说来,不明觉厉,抻了脖子去看那寒冰锦,雪色的锦缎,打眼一看并无特殊,待细细探究方才发觉这素白的缎子上,暗绣着祥龙图案,再近看,那白龙栩栩如生,似要随时腾空而起,退后一步,图案便又隐于白缎之上,无踪无影。  花大娘三言两语说完,便退出门去,低眉的模样甚是谦卑,与平日里烈如歌在前庭看见做派雷厉风行的花大娘简直判若两人。。  玉王爷三字跃上心间。。。  烈如歌心内嘀咕一番,瞥了一眼正望向棋局出神的银雪,咬咬唇想问什么,心里却也弄不清自己究竟疑惑些什么。  托着腮,便又在棋盘前端坐,将将坐稳才发现,自己这一错神之间,她师父是又布了一字儿么?怎么这局好像又输了啊?  。    这几日,烈如歌有一个惊天发现,若是此时在缥缈仙山,她必得找她的“”枣子酥好友“”,碧落仙子好好八卦一番,可这是在凡间,除了有琴泓她连个能畅所欲言的人都没有。哎。。。  什么?找有琴师兄说?  万万不可。。  因为--  这就是关于她那禁欲系的有琴师兄的八卦新闻。。。  起初发现萌芽,是因为有琴泓大部分时间都在银雪周围出没,  师父喝茶,他倒水  师父作画,他研磨  师父写字,他铺纸  师父弹琴,他卖呆  师父睡觉,他守夜  总而言之,有银雪的地方,你只要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有琴泓。  他便能已闪电的速度到达。  可是这两日,烈如歌发现,她师兄时不时的就失踪半日,开始也没往心里去,直到那日。。。  午后,阳光正暖,烈如歌闲来无事在后院廊下冲起盹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入耳,  烈如歌侧耳倾听,额???有琴师兄?  这个时间,他不去伺候师父喝个茶,吃个点心,怎么在琴亭内弹起琴来了?  如此想着,烈如歌加快脚步寻着琴声一路找来,竹屋内,门幽闭。  烈如歌抬手就拍过去,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接触到门上,却从竹屋内传出一女子的声音。  “先生此曲为“情缘上阕”,浪漫婉转,就好似恋人相遇相识,我这里有“情缘下阕”,只是略有些伤感,先生可要一听?”  门外手举在半空之中的烈如歌陡然一阵激灵。。。  这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啊?她是。。。。  对了,每每午后姑娘们喝茶闲谈,总有一着碧色长裙的姑娘坐在远处,静静的听,清浅的笑,从不插言,她弹得一手好琴,又善玉笛,是位洁身自好的艺妓,她叫。。。。眉眼在烈如歌的脑海里晃荡,柳眉,樱口,雪肌,纤手。。。  对了,无双。  大家叫她无双姑娘。  烈如歌蹑手蹑脚的离开琴亭,心内一边为有琴泓结识知音感到欣喜,一边又不免小女儿的心思,埋怨这厮不够哥们,既是恋了,也不与自己透露一声。  再对号有琴泓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一切都得以解释了。。。  有琴泓。。。可以啊。。。  银雪是何等人也,有琴泓这厢一反常态,他如何不知晓,  末了,他们要离开品花楼的时候,  那白衣仙人斜倚在矮榻上,悠悠然的与有琴泓交代,听得烈如歌直挑大拇哥,姜还是越老越辣,句句戳心,简单粗暴。。。  白衣仙人是这样说的:  “你且留在此处,照看一阵子品花楼,花大娘累了这些年了,让她歇息歇息。  两月后回缥缈与我们汇合即可。凡事有度,情由心生,想做便去做,世间最难买的就是后悔二字。”  于是,在品花楼一众人的叩拜之中,烈如歌与她师父又启程了,  她不知下一站将要去哪里,  跟在他身边,只觉心安,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万里浮云一眼看穿,不经意转眼,早已是千山万水,千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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