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安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恰巧两个少年能听到，皆僵住。但对面三个，一个是神，一个本就不是平凡人，还剩下一个是方家最优秀的弟子。三人听到皆是内心一阵无力，空拾咬牙切齿的将对面望着。　　　　老子出去就把你废了。　　　　二人本来还有所犹豫，此时更相信了。　　　　“明岚。”　　　　“荀一。”　　　　明岚不动声色的向后又退了两步，几乎要与风安肩并肩。风安挣扎着站起来道：“你们来做什么，活干完了？赶快回去。”　　　　明岚闷声，皱眉道：“是谁过点了还不回来。”　　　　风安尴尬的摸鼻子，难得强硬道：“现在赶快回去。”　　　　明岚冷冷道：“你管不着我，能管着我的一直没回来。”　　　　风安哑然，憋出一个‘你’字，不见下文。半晌他泄气，似乎缴械投降。他对着三人道：“三位可愿意随我去鬼岭？”　　　　明岚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倒是荀一一个激灵，道：“风安，你说真的？”　　　　三人对望一眼，心下有了答案。疏玉拱手，身上强硬的气息全然抹去，温润道：“却之不恭。”　　　　鬼岭的入口果然是按照原来三人走的小路一路往前，小路前又是四个分叉口，择其一而行。之后又是八道路，继续择一而行。最终是一个深渊口雾气遮住了目光，三人踏着微小的阶梯稳稳的下去。　　　　岩壁上爬着许多藤蔓，一个不对劲就会出来绞断你的脖子。缝隙中生长着零散的小花，颜色鲜艳带着不同的花纹。越往下，花朵越多，伴生的草木也越多。雾气中的魔气更重浓郁起来，空拾摸摸下巴，这么淡的魔气不像他。　　　　走到半道，风安朝着一个洞口蹦去，撩开层层草帘绕着古怪的曲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出现了平地。　　　　更像是一个城镇。　　　　两边房屋对立站着，甚至还有的屋子前挂着一张旗，上头写着草药铺子或是布衣铺子等等。　　　　街上人不是很多，看到几人而来，神情变得十分凝重。注目望着几人走过，却没有上来攀谈。　　　　耳力好的几人能听到后方淡淡传来‘还敢带外人来，我看他是嫌活的太好’，‘十几年前还是不够惨’诸如此类。　　　　风安的神情一直很平静，仿佛说的人不是他。明岚的神情像是一块寒冰，眼神凌厉的像一把剑。　　　　众人走过街道，继续往前走，路过三两个人家。越走越偏僻，直至出现一座破破烂烂的屋子，庭院内的花草倒是打理的很好。两把扫帚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旁是被吹散的木枝和草屑。　　　　明岚抬脚就想往屋子走，被风安一把揪住后领：“干活去。”　　　　明岚脸更黑了，却提起扫帚听话的扫地。荀一见状也提起扫帚，往明岚旁边凑。　　　　屋子里装饰的十分好，一张矮木圆桌子，正好能坐下五个人，他们四个人绰绰有余。　　　　风安将门关严实，对着三人严肃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神垣早已将琴收回去，闻言倒是显出一丝兴趣道：“且说。”　　　　风安道：“你们想知道的，我会尽可能告诉你们。同样的，我想知道的你们也尽力告诉我。”　　　　风安想知道的，不过是他哥哥的事情。看上去事情并不是风塔记忆中那样，相反另有隐情。　　　　神垣当时就留了一手，带着风塔的灵魂一起过来，果真有先见之明。　　　　空拾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知道的，我们未必都知道。”　　　　风安垂下眼敛：“没关系。”　　　　途中明岚进来烧了一壶水，之后再也没有进来。四人就着咕噜烧着的白水，谈了许久。风安十二年前便被发配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待着，平常的任务就是将误入的人送到正路或是干脆杀死。离鬼岭中心太远，对于近几年鬼岭的事情，一知半解了解不多。　　　　方才一条街上的人，都是做这种守门的事。风安没杀过人，最多将人弄晕了送出去。他说：“还好你们遇到的是我。”　　　　空拾胡乱想：又是十二年前？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我的哥哥死于十五年前。那时候我还在想方设法的将他救出来，没想到他还是没熬过去。”风安叹口气，提着水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把白水当酒眯了一口。　　　　“想方设法的救他？”空拾撑着桌子，提起他所说。她一边坐着一个人，背挺得比钢板还直。　　　　风安回忆了会，年代太久远记不清许多事情，他说：“大约就是杀人做事，去某些地方招揽人才或是取宝贝这样的事情。那还是我第一次杀人呢，当时吐的差点吐血。你们知道杀人的滋味吗？嗨，瞧我。你们正派人士，应该是不知道的。”　　　　空拾默然，她杀过的。不过不是人，是一群神仙。也不知道仙界史书会怎么写她，暴虐滥杀无辜的章悦山二当家在上古纪年某年某月某日杀了仙界几位长老？最后良心发现，以身祭天换回四海八荒的美满未来？　　　　“大约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得到一两个药丸，有时是三个。当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抱着宝贝回鬼岭的时候，才知道他死了。”　　　　在风塔的记忆中，他在牢中醒来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温泉边上。那他是如何被抓回去的，竟然连一点印象都不存在。空拾如此问他。　　　　风安说：“他们告诉我，哥哥与外出巡逻的队伍遇上，事情败露打了一架。最后重伤被抬回去，至此血脉中的病才显露出来。”　　　　神垣与她对视，微微摇头，这应该不是真相。风塔在屋子角落安安静静的待着，这间屋子的味道让他十分舒适。　　　　神垣双手放在膝盖上，沉声问道：“你可有见过他的尸首？”　　　　风安握着杯子回忆：“见到了。不过若是要问我当时的情况，怕是记不清了。”　　　　门被敲了两下，明岚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端正的放在桌子上又一言不发的关上门离开。风安笑了声：“想我当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一样的狗脾气，整天阴阳怪气的。也不知哥哥是怎么容忍我的。”　　　　突然停止笑容，皱了皱眉：“我记起来了，当年我好像去找我上面的人讨个说法，结果那人去闭关了怎么都找不着。幸好没让我找到，不然可能我都活不到这时候。”　　　　神垣舒展眉头，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严肃，身子依旧直挺挺的坐着：“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空拾想起了风塔记忆中的孙先生，莫不是孙逊。肯定是孙逊，不然为何要扯上孔连成。　　　　风安道：“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当年为了求药才勉强见到的。哥哥说他对我们恩重如山，其实我什么都记不得。只知道他姓孙，突然就变成了整个鬼岭的领导人。”　　　　模糊的记忆中，那位身居高位的英俊年轻男子，手中握着药盒，缓缓下达着自己的要求。明明是那么仙风道骨的一个人，要求的倒是不少。　　　　突然变成？　　　　门外传来一阵骚乱，有着少一两声的叫喊。风安先起身，对着三人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别出来。”　　　　空拾向外探一眼，问道：“这是？”　　　　风安道：“鸡毛蒜皮的小事。”便踢踏着鞋子出门了。　　　　空拾不在意外头发生了什么，按照灵力来看，是几个弱的像蛋的人来找茬，不出意外风安一只手指就能干死他们。她想起在施庄时宋明谷说的话，神垣在凡世起码有十几年。他会不会对于十几年前的事情有所了解？　　　　不过按照他的性子，不闻身外事也是有可能的。　　　　空拾扯扯他放在膝盖上的衣袖，凑近点道：“你十几年前有没有听说过孙逊的事情？比如他和孔连成有什么过节。”　　　　神垣陷入沉思，他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中。凡世事情千千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能做的只有旁观。　　　　大多数他是任由发展，世人跟着命数走便是。　　　　空拾本就不奢求他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一些陈年旧事问博览群书的疏玉说不定比较有用。她撇过头，笑眯眯的对着疏玉。　　　　身旁传来一句话，略微有些不确定：“孔连成抢了孙逊的妻子。”　　　　空拾：“......啊？”　　　　神垣眉头微皱，想清楚便舒展一些，道：“确实是如此。”　　　　空拾嫌弃又愤怒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破人姻缘，天打雷劈！”　　　　一旁疏玉赞同点头，看来将来会是个真性情的汉子。神垣似乎有些想笑，碍于面子深深憋住，眉眼舒展。　　　　神垣继续在茫茫不甚清晰的记忆中打捞着，缓缓说道：“当年孙家如日中天，孔连成与几个家族联合，才让孙家没落。在孙家岌岌可危之时，孔连成将人娶回家中，给了个妾的身份。”　　　　我操，不仅夺妻还毁人家业，孔连成可以的。要是自己最尊敬的恩人被这样那样，她也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空拾半天将已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才道：“原来如此。”又缓了一阵，惊讶道：“你今天讲了好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