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纪然的心狠狠一震。　　外面没有电闪雷鸣，母亲近在咫尺的狰狞的面容，利剑一样的话语深深的刻进纪然心上。　　纪然觉得有点窒息。　　不，那其实，是她不敢呼吸。　　变故发生的这么快，没有一点缓冲时间，父亲的说话声，父亲的笑声，父亲的身影，父亲的气息，不久前还鲜活的在这所方形建筑里流窜……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没有真实性。　　好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她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可是脸上挨过巴掌的地方此刻火辣辣的疼着，，梦里的感受是这么真实的吗？　　纪然还在怔怔，纪母早已恢复神志，越过她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狠狠撞了她的肩膀，脚步虚浮地走向门边……　　纪然清醒过来，立刻追上。　　最终看到的只是白布掩映下的纪父。母亲哭的歇斯底里。　　纪然木木的，呆呆的，僵直的立在一片惨白的死寂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长久的……　　眼睛的干涩不适终于刺激的她红了眼圈。却始终没有掉落一滴泪。　　这个梦好像太长了，太悲伤了。　　不想再梦下去了，好想醒过来，可是怎么醒过来，她仿佛一脚踩进泥沼里了，自救不能了。　　天哪，好痛苦，怎么办，谁来帮帮她。　　终于，泪如雨下……　　天也哭了。仿佛在向纪然宣告她的无奈，这场梦，一梦一生！　　　　纪母说：“都是你，你的任性害死了你爸爸，都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纪然想：父亲那么热爱画画，他再也拿不了画笔了，那我来替他继续完成他的梦想吧。　　　　母亲的执念，父亲的梦想，十七年来充沛了她生活的全部。　　如今，有人问她：“纪然，你以后想干什么？“　　纪然问自己，问内心，却悲哀的发现：怎么办，我把我的梦想弄丢了。　　　　晚六点，纪然从画室出来横过操场，风嘶吼着从画室方向吹来，纪然垂在脑后的马尾被吹到面前，黏在脸上，她一只手环抱着试卷，一只手手忙脚乱的抚开遮挡视线的头发。　　视野敞亮，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向纪然这边走来，少年阳光俊朗，笑容满面，纪然恍惚看见时光在他脚下倒流。　　顾泽安，那个正向她走来的少年像她初见那样，洋溢着夏日的气息。　　青春，明媚。少年的样子。　　纪然还在怔楞间，顾泽安已经走上前来，微笑如夏日阳光般。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有快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回过神来，纪然礼貌的回答。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纪然直觉这次顾泽安变了好多，褪去一身戾气，全然是少年纯良的样子。　　轻笑：“好。　　操场一旁的凉亭里，周围矮植丛丛，恰如其是的消弱了狂风的劲头。少年依柱而立，纪然坐在一旁，风过带动校服衣角翻飞。　　平静又美好。　　纪然心底其实并不平静，当初几乎粉身碎骨的一段友情，没想到有一天她和他，他们还会这么平静地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纪然。“　　……纪然并没有回答，抬起头视线转向顾泽安方向。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冷静了一段时间，我好好反思了一番，才意识到自己冲动，自以为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顾泽安摸摸鼻子，”上次在校门口那是你男朋友吧，我看他挺维护你的？“　　纪然微微一笑，无视了这个问题。　　顾泽安也不在意，“当初我太自负，动机不纯，活该没有追到你，所以这次我先向你坦白，表达我的诚意……“　　纪然心底一跳，这话题走向不太对啊~　　看着眼前少女骤变的脸色，顾泽安眼神一暗：看来还是太晚了啊，终究没机会了。　　收敛了情绪，顾泽安哈哈一笑，“纪然，你很优秀，我挺欣赏你的，但是你别多想啊，我就要转学了，这次找你是想把事情说开了，然后……“顾泽安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好像把什么东西随之一起压下心底去，”能和你做朋友吗？“　　纪然仰着头，注视着顾泽安：他是真的变了，不，应该是他又做回本来的自己了。一如当初，阳光美好。　　其实她很清楚，顾泽安那个停顿里的意义。不过……　　“好啊~“纪然逆着光冲着少年微笑。　　就算是成全我们的青春吧。　　霍彦曾经对她说过：“追求真理是人的本能，人总要活的清醒点才好。但是有些时候，适当的心照不宣或者秘而不宣不失为一种更好的方式，毕竟……“　　难得糊涂。　　　　纪然告别顾泽安，回到教室时刚好上课。她没有问顾泽安具体什么时候走，告别总是伤感的，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不会去送别，他也一定不希望她去。　　又何必多次一举呢？纪然的社交啊，真的是干脆利落呢。　　　　踏踏踏~　　霍彦听到背后逼近的声音，转过身看去，就见纪然瑟缩着一路小跑过来，下巴，脖子，手，整个上身几乎要缩进肥大的校服外套里。　　这副样子，不知怎么让他觉得像只企鹅，笨笨的，傻傻的，有点萌，有点可爱。　　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霍彦走上前去，拿出准备好的围巾将小企鹅严严实实包起来，一双大眼睛从围巾上面露出来，眨啊眨地，眨的霍彦心神荡漾。　　看着她无辜的大眼睛，霍彦好想捧着她的姑娘肆意亲一亲。看一眼她身上神圣的校服，以及校服身后神圣光芒璀璨万丈的校园，霍彦那滋生的心猿意马的想法“啪“一声幻灭了。　　径自定定心神，纪然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她，无害又纯真……　　“啪“　　纪然头顶吃了一记暴栗，顿时皱起来包子脸，而施暴者~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走了。　　纪然捂着头，又气又无奈，原地跺跺脚，气发泄出去了，又屁颠屁颠小跑着追上去了。　　走到霍彦身边，霍彦一只手拽着书包将纪然拉到路的另一边，远离车道。　　纪然心里顿时沸腾起了小泡泡，低着头偷偷笑，完全忘记了某人刚才的恶性。　　霍彦眼光觑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觉翘起，目光柔柔：他的小姑娘真是好哄啊。　　各自沉默……　　“今天顾泽安来找我了，感觉他变了好多。“　　“是吗。跟你将和了？“　　“嗯，我们以后做朋友了，还有啊，他要转学了。“　　……纪然絮絮叨叨地说着，霍彦静静听着。　　霍彦很少在纪然面前谈起他的事，他的生活对纪然来说太遥远了，步入社会就要面对各种人性的扭曲，黑暗，勾心斗角，人与人戴着面具来往，绵里藏针，话里藏刀，处处算计，处处小心。学校虽然有些小打小闹，争吵矛盾，好歹也是给它的子民撑起了一坐保护伞，学生的本性还是善良的。　　霍彦低头看着纪然小小的一团，既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将纪然带到他的世界，那他就要为她创造一方净土，护她安乐。　　不过……　　霍彦捏捏眉头，他的小姑娘今天话格外多啊……　　纪然有个毛病，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滔滔不绝，毫无章法，天马行空，畅所欲言。　　“纪然~“　　……突然被打断的纪然一脸茫然。　　“我们跑吧。“　　“欸？“　　不等纪然反应，霍彦牵起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步伐迈开，纪然被动又主动地跟着他的步伐。　　十一月的晚上，风已经停了，路灯昏黄的光倾斜而下洒在路面上，路两旁战士般高大挺拔的树将它们的影子层层叠叠投在路面上，竟也占去路面一半有余。　　夜色冷寂，马路一片空旷，只有斑驳的影子在微风拂过时轻轻地波动一下。　　“哒哒哒~”　　少男少女衣角翻飞，一脚一脚从斑驳的影子中踩过，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层叠的树影中，他们的背影在灯光下越来越朦胧，唯独紧握的双手依旧清晰~　　纪然的马尾随着跑动一甩一甩，在空气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一路跑回家，纪然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绯红，站在秋季的夜色里，也不觉得冷了。　　霍彦也不催，手里还拿着纪然的书包，静静地等她缓过气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巾体贴地替她擦去奔跑产生的汗珠。　　纪然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看着神色轻松的某人，暗叹，男女有异啊。　　霍彦看出她所想，很残忍地打破她美好的自我催眠：“你就是平时锻炼太少了，跑一跑就喘的不行。“　　“哦，那我以后找时间也锻炼锻炼好了。“纪然打哈哈道。　　“那以后每天早上我带你跑几圈再去学校。“　　……　　纪然：就这么把自己坑了？？？！！！！　　“啊哈哈，那什么，我起床气很大的……“　　违心话，我才没有起床气好伐。晨起跑步神马的太恐怖了，不能去不能去！！！　　纪然十级战斗状态，霍彦摸摸她的头，“逗你玩。“　　……　　“回去关好窗户，早点睡。“　　纪然感觉自己像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飘飘然回去了。　　一夜好梦，　　烦心事没有入梦，　　也许现在困扰你的事那么大那么大，未来总有一天你会强大到轻而易举化解了它。生活总是一路向前的，一路前进，一路寻觅，一路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