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12月25日,圣诞节,天色微微亮。朱提从睡梦中惊醒,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茫然睁开眼睛,没看见小结巴,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出去找小结巴。    电话那边声音气喘吁吁:“胖仔出事了!”  他走到船舱门口,动作忽地一滞。    他看见许达妹站在甲板上梳理头发。他揉了揉眼睛,走过去,他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颤抖。耳边是丁虎的喊声,很快,渐渐的什么声音都没了。他挂断了电话,走到许达妹身后,抱住她。    “我们要回去了。”他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松开她,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脸,转身就进了船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阴沉着脸看着海岸线,他没想过要弄死段跛子那些人,但这一刻就说不定了。他动作匆忙,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许达妹按住他发颤的手,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笑说:“今天我生日。”  许达妹睁大眼睛:“圣、圣诞节?”  他抱住她,声音沙哑:“在家里等我好吗?陪我过完这一天,嗯?”  “嗯。”    游艇靠岸了。  许达妹一个人回家。  朱提悄悄跟了一段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胖仔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出的事,丁虎看着人还没出来,进去一看才发现胖仔整只手都没了,是一点一点地剁没了的,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都吐了。胖仔被送到附近的小医院里,止痛止血,整个人熬不住疼,又哭又叫,晕睡了过去。  朱提到医院的时候,丁虎迎面就一拳打在朱提的脸上。  方展年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朱提任丁虎打,不还手。    “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早就叫你收手!你还他妈拼命往人家面前凑!凑到胖仔被打成这样!”丁虎都骂红了眼睛,抬手抹了下脸,指着胖仔,忽然有气无力地说:“你他妈就不能不赌了吗?”  朱提不说话。  “那笔钱,我我们都花了。”方展年说。  “关老子屁事!那笔钱又不是老子偷的!”丁虎吼了几声。    有护士进来让他们小点声,他们才克制了点。    朱提看着躺在床上的胖仔,问:“段跛子干的?”  方展年抬眼看他一眼,说:“没看见人,摄像头被破坏了。”    朱提冷笑,转身就走。  方展年低头,喊住他:“朱提!”  朱提没停,继续往前走。    外面阳光灿烂。  他知道,他将再也无法看到他回头了,只能看着他往前走,冲的头破血流,冲到都看不到身后的兄弟。为了自己,他方展年都可能会亲自在朱提身上去踩上那一脚。他背过身,看向窗外。差点忘了,今天是圣诞节,是朱提的生日。    他低头抹弄眼睛。    出了医院大门,他走了几步就走不下去了,胃泛着强烈的酸意,他找了个地方蹲靠着,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霍景煊。    霍景煊在那边笑。  朱提看着灰白的墙面,问:“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晚,樊先生下午就到澳门。”  朱提没空再听他的废话,挂断电话,去皇城做准备。只是,他没想到霍景煊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就在几个小时前,已经有人将朱提今晚的赌局消息散布到整个澳门了,各大赌场都知道了,包括李时京。    李时京怒不可遏。  朱提刚进他的办公室,李时京手里的高尔夫球棒直指着他,差点就往他身上呼了。  “夏经理,我让你盯着朱提,你盯出这这样的效果?”  夏诗怡看着朱提,一言不发。    朱提极其冷静,面无表情提出请求:“李总,借我一千万吧。”  夏诗怡闭了闭眼睛,说:“朱提,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我没路可走了。”  李时京手里的高尔夫球棒准确无误地扔在沙发上。他回头望着朱提,眼神冷冽,“我以为你跟那些赌徒不同。”  朱提没说话,此刻,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好处。    “好,一千万,我借你。”李时京动了动手指,夏诗怡皱了皱眉:“总经理……”  李时京转过身,明显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夏诗怡只得去找公司财务。    朱提拿到钱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紧绷绷的。夏诗怡按住他的手腕,指着赌场里的客人,说:“你看看他们,你不是非要走这一条路的。”    朱提站在高处,看着底下那些赌客,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如当年他看着老妈死在赌场里一样,明明撕心裂肺,却做不出任何表情,麻木到自己都忘了。    “你走出皇城,以后就没可能回来了,皇城的规矩,凡是工作人员一律不得赌博,否则将终身不得录用,即便是到其他赌场也是这个规矩。”   “我知道。”朱提将手放进裤兜里,摸到那一块价值一万的筹码。他往下走,愈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一场噩梦。    “朱提!”夏诗怡在身后叫他。    他没有回头,离开了皇城。    赌局安排在午夜十二点,听说那位极其迷信,尤其是信财神,不管是什么赌局都要看时间,找算命的算好了才肯出门,该赌则赌,不该赌则不赌,因年龄越来越大,而赌界新人越来越多,今年的世界□□的冠军年仅27岁,和将近五十岁的樊士中比,年龄就已经是最大的死敌了。当年叶汉可不就是跟人耗年龄,耗到了自己功成名就,老一辈的人压着你,只能等他死了。    朱提刚到院子口,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他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小结巴在努力练习唱生日歌,怎么唱都磕磕碰碰的,连最简单的“朱提”两个字都喊不出。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他走进去。  灯一下子就暗了。  周围静悄悄的。  她捧着一小块的蛋糕,上面点了二十七根蜡烛,密密麻麻地插在一起。她张了张嘴,深呼吸,笑起来,慢慢说:“猪蹄,生日快乐。”    在蜡烛的柔软光线中,他看着她,忽然很想抱住她,用力吻她。    灯亮了。  阿仁、阿娇,还有抱着阿梅的许志强笑嘻嘻地唱起了生日歌。    快到时间了。  阿梅睡着了,许志强看了眼朱提,很懂事地拉着阿仁阿娇两个人进了里屋,给他们放动漫看。    朱提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撞进他的怀里了。他低头看,一件裸色长裙。    她在他怀里蹭了半天,抬起头看他就笑。    她在他面前笑的太多了,多的他难受。    “笑得跟傻子一样。”    她还是笑,抱着他的腰,说:“谁谁、谁说的啊!明明很好、好看!”    他将手绕到身后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手心里的茧。  “嗯,很好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大晚上的,穿这么少,不冷吗?”  她拖长音调“嗯”了一声,“朱提,我、我练练了很久、久。”  他哽咽了一声,笑了一声,用额头轻轻撞了下她的额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单手捂住脸,笑出声。  他看到她笑,心里的痛也少一分。  “那一天,每次回想都觉得很丢脸。”  她放下手,捏住他的手指,不断揉着,“我我也是。”  “嗯?”  “我、我我是小偷、小偷嘛,还、还还很糟、糟糕。”  他仰起头,抬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压向自己的胸口。    风静静地吹着。  他想,要是一开始就没有赌就好了,如果一开始就只当个普通的混混,收保护费,打打架,那就好了——可是,如果那样就遇不到小结巴了呢?  “小结巴,我要……去工作了。”    他推开她,亲吻她的额头,然后离开。    夏诗怡的车在巷口外面等很久了。  “你……?”  夏诗怡推开车门,目视前方,“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帮人就会帮到底。”  朱提扯了扯嘴角,说:“樊士中和霍景煊一丘之貉,不管我输赢,都得完蛋,你确定你还要帮我?”  “帮。”夏诗怡转过脸,看他,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巷子里,“难道你不想回来见她吗?”    他回头,看到小结巴正往这儿跑过来。捏着那一万筹码的手指泛着青白,最后松开,重新掉进裤兜里。他上车关门,不听后面的声音,“走吧。”    “朱提!”  她追了一路,车子越来越快,然后消失在街角。    *    午夜十二点。  赌局准时开始。    朱提穿着白衬衫、银色西裤,身后跟着夏诗怡。威尼斯人赌场已经人满为患,赌桌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360度摄像头,要想在这儿出老千,只有死路一条。他呼出一口浊气,站在大厅入口,看着里面,很快,他脸上又挂起了朱垃圾才有的无耻笑容。    霍景煊站在高楼上,目光阴沉地盯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我要他输,不管用什么方式。”霍景煊对身后的段鸿业说。    *    李时京坐在沙发上,看着霍景煊好心转过来的监控画面。  这一场赌局,结局早就已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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